第12部分(第3/5頁)
章節報錯
功。笳鼓動,漁陽弄,思悲翁,不請長纓,系取天驕種。劍吼西風。恨登山臨水,手寄七絃桐,目送歸鴻。
這首詞是他自敘生平之作,如今讀來,依然讓人心血湧動。但過片到“似黃粱夢”,筆鋒一轉,萬千豪氣凝固,轉而低沉緊促。自己離開京城之後,孤舟揚帆,順水漂流,唯有明月相伴,而自己所供的新職,官品卑微,無非是略供驅使武士。他感嘆,當今北方國事吃緊,強虜壓境,自己卻無能為力。
獨立寒秋,寂寞蝕骨。自己雖然更改了武將職銜,為文職,亦還是“落塵籠,簿書叢”的閒置小吏。國事頹萎,人事迷茫,漫長的消磨沒有盡頭,這一種鬱積實難言說。
他的知己程俱,為他的詩集作序,曾說賀鑄身上有種讓人難以理解的矛盾個性,他年輕時俠氣逼人,馳馬走狗,狂飲縱酒,意氣風發。然而到空閒下來,常常坐在窗下埋頭讀書,善寫一手秀氣精美的小楷,雌黃不離手,一副苦讀聖賢書的書生模樣;他儀容甚偉,形貌有如劍客道士,但是偶爾戲作長短句,卻都寫得雍容妙麗,極盡幽閒思怨之情;他平時慷慨激昂,性格豪邁,問策論道,無一不擅長,似乎不是個無意用世的人,可是每到賭博遊戲時,卻總是猶豫不決,瞻前顧後,如同未出閣的閨女一樣膽怯。
這樣的一段描述,確實讓人不可理解,只能認為,賀鑄是個雙重性格的人。他既粗獷又精細,既豪邁又拘謹,既衝動又沉靜,既狂放不羈又婉轉深情,寫詩作文,常常風格迥異,判若兩人。
《宋史》記載,賀鑄“其所與交終始厚者,惟信安程俱”,他一輩子,並沒有什麼真正的好朋友,一輩子交好的也就是程俱一人而已。他的內心應該是孤獨的。其實從他的文字,例如《青玉案》,可以知道賀鑄其實是一個很敏感的人,內心纖細,可是他從小習武,相貌也很粗豪,多少會有一個反差,恐怕是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平日裡縱酒行樂,那不過是自己安慰自己的變相手法而已,有些人就是這樣。你看起來他在笑,在市井的表現自己,其實他的內心一直在孤獨地喊叫,只是你聽不到而已。這樣看來,賀鑄就應該是一個貌似外向而實則內傾的人,既驕傲又自卑,既狂放強悍,又憂鬱脆弱。
也許在他喝酒的時候,在他歡笑格鬥的時候,他的內心充滿的是不安的空虛。一個人靜下來,他細細地品嚐自己的孤獨和悲傷,敏感的內心陣陣疼痛。所以他表面上狂放不羈,其實不過是為了平息過分細膩的內心的動盪;正因為骨子裡的自卑,這自卑也許來源於沒落的家世,甚至是醜陋的相貌,才更加強烈地激發了他外表的驕傲,激發了他的好鬥,以至於他 “與人語不少降色詞,喜面刺人過,遇貴勢不肯為從諛。”狂妄強悍的作風,充滿了一種歇斯底里的反抗。
txt小說上傳分享
一個人的詩意江湖(2)
細細體味他的文字,漸漸走進他的內心,你會發現,這個孤芳自賞的人的心裡面,一直蘊含著寂寞的渴望,而且,他知道,一闋《踏莎行》,他的內心的掙扎,歷歷呈現:
楊柳回塘,鴛鴦別浦,綠萍漲斷蓮舟路。斷無蜂蝶慕幽香,紅衣脫盡芳心苦。 返照迎潮,行雲帶雨,依依似與騷人語:當年不肯嫁春風,無端卻被秋風誤!
《白雨齋詞話》評這首詞:“騷情雅意,哀怨無端,讀者亦不自知何以心醉,何以淚墮。”詞中與其說是感嘆荷花,可憐閨中怨女,還不如說是詩人自況,文字流露出的那種寂寞惆悵的情緒,很多人都有過,好像是錯過了什麼!我們僅有的一生,來不及細想,已經失去了很多。這樣微妙的文字裡,我們看見的是賀鑄那顆孤寂的心靈。
賀鑄是寂寞的,他是宋太祖孝惠皇后的第五代族孫,其六代先祖亦有廣平郡王的封號,這是個值得誇耀的高貴門第,但是中道沒落的境遇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