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的事不必管他,要緊的是眼下,得在擎天玉柱崩塌之前,找到一根替代的柱子。柱子好找,只是選誰不選誰,這個問題就十分讓人頭疼了。

在李昂病入膏肓的這段時間內,大明宮內外刀光劍影,各派勢力展開了激烈的爭奪,實在皇帝已經昏迷不醒,隨時有天崩地裂之虞,這場宮廷爭奪也漸漸地畫上了句號。

自元旦過後第三天起,當朝的幾位宰相和內廷的兩位樞密使就日夜不息地守在病榻前。飢渴了在宮外廊下吃點喝點,困了和衣在那個犄角旮旯地蹲著眯盹會兒,內侍省給各位值守宰相預備了休息的地方,熱水熱湯地侍候著,那地方離著太和殿只數步之遙,一來一回並不費什麼工夫,可是不管是外朝宰輔還是內廷樞密使,沒一個肯去受用,寧願自個忍飢挨餓也不肯擅離病榻半步。

昏迷中的皇帝偶爾會醒過來一會,有時候只是睜開眼瞧一眼就又昏過去,有時候則顯得很清醒,甚至能叫出守候在病榻前的官員的名字。趁著神龍短暫駐足人間的機會,幾位宰輔和樞密使趕忙地把軍國大政和自己對軍國大政的所思所想彙報給皇帝,期待翱翔在天的真龍天子能有所指示,一言一詞皆關係億萬蒼生的性命,豈可不慎?

然而神龍的身體已經不容他又太多的思考,對大臣奏報的軍政大事,他也只能答一個可或不可,也許說可字相對簡單,病榻上的皇帝對大臣的奏報,往往回之以這個字。

十四日晚,宰相李鈺和樞密使劉弘逸趁著皇帝清醒的機會,簡要地向他稟報了皇儲加冕大典的籌備情況,皇帝一直閉著眼,像一個疲累的人在打盹小憩,宰相和樞密使的話他有沒有聽進去,除了他自己無人知曉,甚至他自己也未必清楚有沒有聽清楚兩位股肱之臣的奏報,他的深思遊翔於天地之間,介於神人只半,實在是很難說的清的。

李鈺說完話後,靜候皇帝的回應,見皇帝久久不言,跪在病榻旁的兩名御史和兩名史官都抬起來頭,御史分當值御史和監察御史,史官分稟筆御史和監筆御史,四個人官銜雖都不高,此刻卻是最高公平正義的化身,只要當值御史說一句:“陛下勞累,宰相的話沒聽清。”他身邊的史官就會立即記錄下來,那麼李鈺剛才的那段話就算是白講了。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瞪著兩隻眼,一句話也沒有。

或許是皇帝念及李閣老大冷的天一口氣說這麼大段話實在不容易,不忍讓他白辛苦一場,因此他搶在御史開口之前,從嘴裡擠出了一個“可”字。這個字說的很清晰,御史和史官都聽清了,於是稟筆史官鄭重地將這個字記錄了下來。

當值御史見皇帝神智還算清醒,就點頭示意幾位重臣有事繼續奏報。

這些日子宰相楊嗣復、李鈺等,和兩位樞密使劉弘逸、薛季陵就這樣圍在病榻前,朝裡的日常公務就集中在這辦理,軍國大事皇帝一言而決,隨即擬旨發尚書省執行。

這中間兩位神策軍護軍中尉一直安靜地呆在大營裡,按照體制,他們二位本是無權過問朝中大事的。

直到十四夜,神策兩軍藉著黑幕的掩護突然奪佔了大明宮的左右銀臺門,鐵甲軍以摧枯拉朽之勢一舉衝破了由監門衛、金吾衛和少量太監構築的防線,將太和殿包圍的水洩不通,內外人等皆不得出入,直到此時所有的人才恍然大悟,仇士良和他身後的神策軍才是這場戲的主角,才是真正的大玩家!強力才是所有權力遊戲的最後制勝法寶。這個道理千古未變,許多人都認為自己是明瞭這個道理的,但能運用於實踐中的卻不多。

吳臣身披甲冑,面如寒鐵,領著數十名鐵甲軍校尉,護送著紫袍玉帶的仇士良和紫袍金帶的魚弘志來到李昂病榻前。仇士良奏道:“陳王李成美年幼體弱,行為不端,恐難承大統,伏請陛下念天下蒼生,再擇儲君。”

楊嗣複目視當值御史,御史垂首不言,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