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耳朵,又摸了摸它的鼻樑。它甩著頭要打響鼻,我一指抵在唇前,小聲道:“噓,追風,別出聲。”

我鬆開追風的韁繩,又為它裝上馬具,腳踩馬鐙,一躍而上,動作挺流利,全不似白日那般費勁。其實想也知道,我畢竟有點功夫底子,上馬而已怎能難得倒我?哈丹信,不過因為關心則亂。

一路往南跑,哈丹說,跑上兩天兩夜就能到伏虎關。伏虎關是我朝邊關,邊關守將名魏鐸,雖不是我一手提拔,可他食君俸祿多年,我倆一向也君臣相得。只要入了關,我便找魏鐸會合,許他高官厚祿,封他為王,永世鎮守伏虎關,再借他的力下旨調兵,殺上京城。到那時,我仍舊是這天下的皇帝,高居明堂的九五之尊。

要快,我告訴自己,不過月餘,衛明與殷燕寧一定還沒坐穩江山,我還有機會,再晚,可就來不及了。

我沒帶乾糧和水,那些本就沒法準備,哈丹盯得我那麼緊,我稍微屯一點就露餡了。可我睡前喝了三大碗水,晚飯又吃得飽極了,想那時殷燕寧鎮日鞭打不給飯吃都沒要了我的命,如今更不必擔心。不過餓點渴點罷了,回宮我便吩咐御膳房擺開筵席,拿最美味的珍饈佳釀補上,對了,還要找到章棗的屍首,選一處最好的墓地,為他起墓立碑做傳,封他的親人為官。

如此跑了整整一夜,到天邊泛起魚肚白,我已然把狄族領地遠遠遠遠地拋在身後。四下一片空曠草原,除追風四蹄踏地的“答答”聲外,便只有天空飛鳥偶爾振翅的撲閃。我不餓,也不困,以為自己會不捨得,這會兒竟也沒那麼多離愁別緒。我一路喊著“駕、駕”,馭馬前行,如此又馳了一整個上午,到下午,追風速度不減,我卻累了。

確切來說,我又累又餓。

縱馬疾馳,比拿步子跑一上午還累,何況我沒吃沒喝,元氣未愈,體力根本跟不上。可是要撐下去,必須撐下去,這是我最後的機會。哈丹重信守諾,不可能幫我回朝,我也不願借他的力,否則來日便是慶朝欠狄族人情,這人情要如何還?我要回去,還要借自己人的手,被軍臣擁立,正大光明地回去。

如此想著,我又夾緊馬腹,驅趕追風,叫它跑得再快些。追風果然神駒,耐力驚人,速度不減,草原上常有野獸出沒,尤其夜中,野獸嚎叫不斷,我倆一人一馬,又沒帶武器防身,本該擔心害怕才是,可不知為什麼,伏在它身上,順著它的鬃毛,我覺得心安極了。

“你這麼能跑,”我用嘶啞的聲音小聲道,“哈丹該花了多大力氣馴你啊。”

直到此時我才想起哈丹。

不敢想,沒臉想。我甚至不知以後該如何面對他,還能不能面對他。曾經我為了權力地位捨棄過他一次,有幸得他原諒,卻又捨棄了他第二次。他定然不會再原諒我,說不定還會就此恨上我,今生今世都不再見我。

也好,別那麼犟,找個喜歡你的姑娘,跟她在一起吧。我看到有許多狄族姑娘都用愛慕的眼神望著他,他選一個最漂亮的成婚,再生一個白白胖胖的大小子。有了繼承人,就不用在四十歲,體力走下坡路,說不定還發福的時候接受年輕小夥子的挑戰,不是嗎?

天亮了,我尋了一處水窪,叫追風吃點草,我也喝口水,歇一歇。坐在水邊,我不知不覺睡著了,夢裡頭糊里糊塗想了如上許多,想得自己難過,卻又毫無辦法。畢竟人生許多事本就是毫無辦法,要了一頭,勢必要扔了另一頭。

不管多捨不得。

只是我還是要把追風留在關外,總不能負了人家,又不還人家的馬。何況我心存僥倖,要是哈丹有一日氣不過想找我理論,他總要騎著追風才能到京城。要是他肯來,我什麼都依他,哪個臣子敢反對我跟他在一塊,呵,回家種地去吧。

太累了,也太困了,再上馬,我只撐了半日便撐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