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一翻身,閉著眼睛說道:“那豈不是無味的犧牲?你這樣辦,我良心上說不過

去。”說了這三句,又寂然了。何太太道:“你瞧,她就是說這一類的話,好象就

和楊先生對面說似的。先不是看護婦在這裡,我真聽得有些害怕。”何劍塵道:

“醫生怎麼說呢?”何太太道:“醫生說她受了刺激,醫院裡住一個禮拜,就會好

的,不過我非陪著她不可。”何劍塵道:“你自己的事,你不知道嗎?你怎樣能伺

候病人?”何太太眼皮一撩,對床上一努嘴,低聲道:“不要胡說了。”正在這時,

房門一推,看護婦進來了。何劍塵有話要說,又不好說,坐了一會,只得先回去。

恰好吳碧波一對未婚夫婦來了,說是墳僅今日大半天,可以築好。樹要到明春,才

能補種。何劍塵道:“那都罷了,只是李女士又住在病院裡,我只好讓內人陪著她。”

吳碧波笑道:“你糊塗,嫂子哪能受那個累。”何劍塵道:“大概不要緊。她不過

是坐在一邊陪李女士而已。而且她也不肯回來,把李女士一人扔在那裡。”朱韻桐

正坐在一邊,拿了一張報看,吳碧波走上前,兩手撐了椅子,身子俯將下去,笑著

輕輕的對她說話。何劍塵雖聽不出說什麼,也料吳碧波是請示去了,若是碰釘子,

他一定不大好意思。於是背轉身,假裝了尋火柴抽菸。吳碧波忽然笑道:“勞駕,

我明天再謝你。”何劍塵迴轉身看時,只見朱韻桐已站起來,身子向後退了一退,

微笑道:“我和李女士也是多年的朋友,她病了,我去看看她也是應該的,何必要

你勞駕呢?”何劍塵笑道:“客氣一點,倒不好嗎?你們是相敬如賓哩。不過碧波

向來是好說話的。”朱韻桐道:“何先生你又說俏皮話了。要知道我到醫院裡去是

替何太太回來。何先生要謝謝我才對。”何劍塵笑道:“你這話太老實了。我和碧

波是多年的老友,彼此幫忙。朱女士現在幫了內人的忙,放這一筆債,將來讓內人

去還債,那不好嗎?”吳碧波對朱韻桐笑道:“你不要說了。劍塵是有名的會說話

的人,你和他鬥嘴,你總只有上當。現在我們無事,就到醫院裡看看去罷。”於是

吳碧波就帶著朱韻桐到醫院裡去,催著何太太回家。何太太本也掛念她的那個少爺,

所以不客氣,也就回去了。

李冬青整整的在醫院裡睡了一個禮拜,人才迴轉過來,身體雖然很疲乏,腦筋

可復原了。她先是隻知道有朱韻桐在醫院裡伺候她,卻不明白這裡面和她自己有沒

有關係。一個禮拜之後,每日就看到吳碧波要到醫院裡來一趟。來了之後,而且是

好久不走。李冬青心裡明白了,他們正是一對快要結婚的夫婦,那種日月,其甜如

蜜,本來也就感到不大容易離開。最好的遊公園吃館子看電影的,總在一處。現在

把朱女士整個的禮拜關在醫院裡,一定有許多好機會都給耽誤了,心裡老大過意不

去。便對朱韻桐說,自己願一個人在醫院裡,請她不必在這裡。朱韻桐猜中了她的

心事,哪裡肯走。又過了三四天,李冬青只好勉強搬出院來,依舊回到何劍塵家裡

去住。在醫院裡看到吳碧波一對,到何劍塵家裡,又看見他們一對。一對是未婚的,

一對是已婚的,各有一種風情。李冬青病裡無事,只是閒看他們的言語動作,來消

磨自己的光陰,當時看了是有趣,倒是過後一想,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