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有誰陣亡的一日;卻沒想到;那人竟是維拉。

一直以為就算有人死去,也大約是遠在殖民地的亞柏,或是身為護衛的他,而不是維拉。

不是身邊環繞護衛;養尊處優的維拉。

可是他大大錯了。

維拉死了;且在兩人決裂的這幾年裡,維拉過的一點都不養尊處優。

他發現的太晚;維拉求救無門時,他沒伸出手。

像是幅長久來一直被他踩踏的拼圖,如今開始一片片撿拾拼上,才終於明白,給他拼圖的主人到底想傳達什麼,又是什麼樣的心情。

夏佐的新夢師主人傑克,那個小狗一樣的仰慕他的男孩,終於讓夏佐看清了一切。

蝴蝶之潮,狄倫的寸步不離,還有在碉堡昏暗長廊遇見維拉時,少女那蒼白臉色與陰暗眸光。

一切的一切,都串起來了。

夏佐開始理解,為何狄倫常常從遠遠的窗邊,斜眼看他,就算他對上目光狄倫也不迴避目光,像在觀察動物,卻帶著漠然。

還記得在學園裡,自己曾對維拉說:“狄倫那傢伙是隻瘋狗,你是馴服不了他的。”

可是這幾年間的狄倫,那個被全世界被當作瘋子狂徒的狄倫,卻比他還要更能接納維拉,更理解維拉,也在更適當的時機,拯救了那個沒人依賴就會死、難以自立的女孩。

誰能想到呢?

夏佐忽然想起很多事情。

想起自己在冰天雪地裡,蹲在校門,等著維拉出來,而那個少女發抖縮著肩,整個頭都被鑲毛兜帽蓋住,只露出一張小小的臉與冰的發紅小鼻,吸著鼻水,慢吞吞對他走來,張開雙臂撒嬌著要一個擁抱。

想起擁她入懷的觸覺,溫暖柔軟的體態,雅緻的骨架,還有毛茸茸棕橙色腦袋。

其實他都記得的。

記得維拉比起典雅店家,更愛凌亂市集,記得她熱愛社交舞,一到高處,就想拉著他在呼嘯狂風中,跳上一支快步華爾茲。

記得都熱愛甜食的兩人,是如何鍾愛雜貨鋪的糖果區──大大玻璃罐,緊挨著陳列,而晶亮玻璃中的五彩糖果,就那樣在兩人眼前閃爍,薄荷軟糖、水果硬糖、滿是雪白糖粉的橡皮糖、夾心餅、棒棒糖……他們都喜歡糖果被放入紙袋時,那摩挲的聲音,百聽不厭。

維拉剛來到學園,夏佐禮貌性帶她去看星星那晚,兩人還有禮而疏離,真的不曾想過,自己竟會愛上這瘋女孩。

不曾想過,兩人竟會繾綣相愛,然後走到這個地步。

“此人已陣亡”,僅僅五字,殺傷力卻超乎想象。

夏佐很久沒哭了,但開啟書信那晚,他的眼眶卻痛的像在燃燒。

回憶忽然向前,像洶湧潮水,他們到底為什麼賭氣,為什麼那麼多年,都沒有好好說過話、沒有好好擁抱彼此?

有著摺痕的紙張在顫抖,好像隨時要從手中逃脫。

那種感覺超越現實,世界在旋轉,沒有真實感,思緒忽遠忽近,卻徹底迷失不知所措,而等夏佐發現時,自己已經抓起門邊大衣,要往日光碉堡外衝。

其他護衛緊緊捉住他,高聲對他道:“你冷靜點!夏佐!你去也沒用,擅離職守是會被嚴重懲處的!冷靜點!夏佐!”

“你們根本不瞭解她!”無緣由的憤怒,夏佐對那些護衛怒吼:“你們根本不瞭解她,如果這個時候放著她不管,她會因為太逞強而崩潰的!這個時候怎麼可以不管她!”

不可以放著她不管,夏佐不斷的重複這句話,卻不知道,到底是在說給誰聽。

因為那女孩已經死了,飛奔而去與否,其實都不那麼重要了。

只是他無法接受這個事實,罷了。

*****(本文最新進度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