陋的吸氧器,喘聲細弱,偏偏還是急喘,不時搭上胸口想要順氣的那隻手,居然也是瘦骨嶙峋。

恐怕任誰看了這樣的慘況,都要心生惻隱吧。

“默默?”明顯感覺到懷裡的人在發顫,鐘磬把手機放回口袋,小心地托住她,低頭在她耳邊安慰,“二舅說暫時沒事,放鬆。”

“上次我們帶外婆去醫院,醫生說就是感冒,很快能好的。怎麼短短几個月……”簡默沒有哭,聲音卻跟著身體在顫,尤帶著幾許不敢置信。

鐘磬撫著她的頭髮,良久才說了六個字,“人有旦夕禍福。”

好一句人有旦夕禍福,她將幾個字放在嘴裡咀嚼,先品味到苦,更多的是澀,粘稠而不舒坦。恍然間,她聽到病房一角傳來嘟囔,“老太太瘦成這樣,臨了才有一大幫人圍著,大年夜的,別是良心過不去……”

夠尖刻的指責,也擺明是指著病床前的幾個兒女,然而,沒有一個人能回擊,連一個也沒有。簡默的視線掠過,大舅在唱讚美詩歌,小姨白著臉在和外婆說話,兩個舅媽也在為外婆疏通兩腿的經絡,再後,是雙眼通紅的阿媽在為外婆順氣。

晚了嗎?

到晚上的時候,老人的情況算是穩定下來,蘇苒便要鐘磬帶著簡默先回去休息,蘇槿也是孕婦,厲益賢好勸歹勸,總算勸動她回去。

因為是除夕夜,街道上的行人屈指可數。去停車場取車的這段路,簡默聽小姨說起因果。大致是外婆有心臟病和高血壓,平時什麼也不敢吃,人極瘦,突然一口氣提不上,便沒緩過來。年已耄耋的老人家,做手術,倒不如不做,只能這麼拖著過。

簡默喉頭一哽,分別時看著冰釋前嫌的小姨和小姨夫,不知怎的,想到了文縐縐的一句“何緣不使永團圓”。

回到家洗完澡已經遲了,簡默窩在鐘磬的懷裡,還在回憶外婆的那些好。

比如小學的時候,阿爸阿媽有事,她都去外婆家蹭飯,每次去都像吃大餐。她小,以為外公外婆每頓都吃那麼好,後來一次突擊才發現他們就吃些醃貨和煮得爛熟的青菜,好菜都是為她買的。

再比如初中的時候,她痛經,外婆正好來簡家,得知後就忙著給她泡紅糖水,還給她唱讚美詩,老人的嗓音已稱不上好聽,卻很動聽。

還有那些年的外婆牌黃饅頭,無色素無香精無防腐劑……

簡默斷斷續續地想著說著,將近凌晨時,她在鐘磬唱的讚美詩中迷糊起來,夾雜著窗外菸火綻放的響聲,絢爛到極處。

十二點,也是零點,是終又是始,到處都是辭舊迎新的鞭炮和爆竹聲。

半夢半醒間,她的腦海裡浮現那隻枯柴般的手。煙火與枯手,一個耀眼,一個刺眼。就像……老一輩總在為後輩的絢爛買單,不惜透支自己的綻放額。哪怕絢爛過後,不過是隕落。

人這一輩子,真的好短。

作者有話要說: 剩下的只能今天繼續發,不想失信的,真心慚愧……

☆、死生

春節很冷,這是簡默的所有感受。詩人云,總是一年春好處,蘇家卻是沒脫冬。

外婆的治療可謂一波三折。醫生說老人的壽數就在新年的這一個月,所以在市醫院情況好轉就出了院,在家靠呼吸機待了半個月,一次夜半抽搐,又被送進醫院,這一送,就是急救室。後來幾乎出不來,簡默只進去看了一次,忍不住哭了。比之前更瘦的身體,衣服竟是靠骨頭撐起,一支管口插在喉間,甚至不比外婆的手臂細。

她當時懷孕五個多月,已經沒了害喜的症狀,那次出來,居然一直乾嘔,明知身邊的他有多擔心,還是止不住,嘔到整個人都虛脫才罷。

這之後,鐘磬用關係讓老人出了院,半個月後的晚上,外婆歸天。外婆一輩子信仰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