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的欣喜漸漸過去,日子涓涓如細水長流,一家羅氏藥鋪撐起他們兄妹二人對過往的留戀和對未來的憧憬,羅蒹葭感念命運厚待,無時無刻不存感恩之心。

只是,時光不曾倒流,受過的傷害早已深深痛入骨髓。縱然兄妹二人誰都不願提起,關於羅蒹葭失蹤的那幾年,依然是諱莫如深的話題,卻誰都無法迴避這始終橫亙在兄妹二人之間的問題。

初時不曾深究,羅訥言對妹妹的說辭深信不疑,相信她真為那金陵的劉姓客商所救,兩人喜接連理,卻又不幸喪夫,成了新寡之人。

後頭瞧著妹妹那幅過盡千帆的模樣,還有偶然的一次瞧見她左側腳裸處有大塊的青紫疤痕,已然消退不去,羅訥言始終覺得事情不是那麼簡單。

不曉得妹妹身上還有多少這種傷痕,羅訥言不敢問。什麼千里尋親、什麼北大街萬年橋下於婆婆的小客棧偶然落腳,看似是美好的巧合,到似是分明有人刻意安排。

羅訥言如今時常出入宮闈,結交的朋友裡頭不乏達官貴人,聽過見過的東西多了,縱然妹妹的戶籍文書天衣無縫,他還是從中嗅出了不一樣的味道。

不敢去揭羅蒹葭的傷疤,想著夏鈺之對自己有知遇之恩,羅訥言曾求在他的跟前,請他幫自己探查妹妹前幾年的過往。

無獨有偶,羅蒹葭亦曾拜託夏鈺之,自己已是蒲柳之身,又曾淪落到供人取樂的戲子。為免兄長傷心,請他不要向自家兄長吐露半分。

面對這樣一對兄妹,夏鈺之十分為難,只得向羅訥言道:“既然人已經回到你身邊,她不願意多說的事情,你又何必苦苦追問。即便尋得了答案,卻徒增你妹妹的煩憂,又有什麼好處?”

羅訥言到也不再堅持,只是想到連夏鈺之都不忍提及,大約妹妹卻曾受過非人的苦楚。他雖然不說,再望向妹妹的目光卻總是充滿了疼惜與傷感,還有深深的自責與關愛。

自打在姑蘇皇城聲名鵲起,羅訥言雖只是一介郎中的身份,卻因與夏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更為皇太后等貴人推崇,無人再拿他當白衣看待。

也有官媒幾度登門,多有公候王府家裡不昔以嫡女下嫁,想由他這裡接上與夏家、乃至與宮裡頭的關係,來鞏固自家的門庭。

羅訥言早已滿了雙十年華,過了娶親的最好時候。也曾有意尋一門合適的親事,延續羅家的香火。只是瞅著妹妹如今這般情況,不忍心雪上加霜,生怕外人進門苛待於她,便統統一口回絕。

羅蒹葭看在眼裡,自是急在心上。

兄妹二人雖然不曾說開,各自為對方打算的心意卻未曾變過。近一年來,關於自己何去何從,羅蒹葭一直都在慎重考慮。

她想好好謀劃自己未來的道路,只怕兄長不依,才一直悄然做著準備,還未曾與兄長吐露半句。

心上也曾彷徨,自己這般標新立異,會不會害得兄長難以做人?昔日兄長為著尋她,已然錯過了娶親的最好時節。如今歲月蹉跎,若再讓自己誤了兄長的姻緣,只怕一輩子都難以心安。

聽著阮夫人的話,羅蒹葭頗有些茅塞頓開,也露出輕鬆的笑容。她招手喚阮夫人的女兒過來,將切成小半的月餅遞了一塊到她的手心,再輕快地牽著她的手去瞧院子裡還未綻放的曇花,一大一小玩得不亦樂乎。

所謂各人有各人的緣法,花好月圓縱然稱心,世間事卻總難以兩全。羅蒹葭願傾心祝福兄長尋得心儀的女子,也堅定了信心走自己選好的道路。

第六百七十三章 歸京

瓊華如霜,映照著爬了滿架的綠蘿,又溫柔地傾瀉下來,潑灑在這三位細數歲月流光的女子身上。

一壺楓露茶飲盡,幾塊玫瑰月餅與黑芝麻酥糖也見了底,菱形的鬥彩纏枝花卉碟子露出微凹的白底,只稀落落餘了幾粒芝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