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臉上,他手一軟,這個碗滾到地上鋪就的錦繡花毯上。這一下耗費盡他所有的力氣,蕭墨存疲倦地閉上眼,微微側過了頭,不再理會這些人。

這種漠視比之千言萬語的譴責怒罵更令眾人心如刀絞。半響之後,蕭墨存仍無動靜,還是太醫正王文勝開了口道:“公子爺才醒來,想是容易疲倦,各位大人不如先回去歇歇,待公子爺精神略好些再來?”

李梓麟強顏歡笑道:“正是呢,諸位還是先行回去吧,畢竟,來日方長啊。”

眾人無法,只得戀戀不捨起身離開。厲崑崙走在最後,他輕輕將蕭墨存放到枕蓆之上,替他蓋好紗被,端詳了他好一會,正欲抬腳走出,忽然聽到蕭墨存低微的聲音道:“等等。”

這一聲如聽天籟,厲崑崙只覺得渾身都激動得要顫抖起來,他轉過身,道:“公子爺?”

“厲將軍,我自問南巡一路,與你並無分毫失禮之處,甚至,我以為我們是朋友。”蕭墨存閉著眼,淡淡地道:“朝堂之上,俱是臣子,哪有朋友?是墨存自己傻罷了,坦白說,你此番所作所為,墨存心中雖恨,可也明白,你只是盡忠職守,怪你不得。”

厲崑崙顫聲道:“不,我對不住你,我明知……可我不能……”

“往事已矣,如今,我只盼將軍瞧在墨存沒有得罪過你,甚至拿你當朋友的一番真心上,求你說句實話。”蕭墨存驟然睜開眼,原本平淡無波的眼眸此刻晶亮閃爍地看著他,一字一句地道:“我求你,告訴我,慕銳真的死了嗎?”

厲崑崙愣愣地回望那雙波光瀲灩,承載無數希翼和隱約恐懼的美眸,心裡苦澀難當,半響,方道:“那日我與他纏鬥數千招,他即便只剩下三成功力,卻也難以拿下,後來龍騎尉率精兵趕到,數千支箭齊發,將他一下射落江中。我趕去一看,江流頗急,將人瞬間衝得無影無蹤。”

蕭墨存眼中的光芒一點點褪去,最終只剩下一點絕望的空茫,他呆呆地接道:“這麼說,是凶多吉少了?”

厲崑崙狠狠心,道:“若是他功力未失,自然能逢凶化吉,但那三成功力,恐怕,難以倖免。”

蕭墨存閉上眼,兩行清淚便這麼流了下來,他喃喃道:“都是我害的,都是我……”

厲崑崙猛地轉身,握緊拳頭,平素冰封一般的臉上卻盡顯心疼、痛苦、不忍和愧疚,在下一刻,他幾乎就要衝過去,撲到蕭墨存床前,將那流淚的人兒抱入懷中好好安慰,告訴他,那不過是沈慕銳心甘情願所做,怪不得他,換作自己,也情願將全身功力散盡,只為換他一命。但全心澎湃的激情,到底讓多年官場上的歷練給生生壓了下來,厲崑崙竭力掩飾心中傷痛,輕描淡寫地道:“公子爺無需自責,朝廷忌憚沈慕銳神功蓋世,不是一天兩天,便不是你,自然也有其他法子令他喪失功力。窮寇偏安一隅,妄想與朝廷相抗,自然是螳臂當車,沈慕銳這樣的下場,從他組織凌天盟那天起,便已是罪有應得……”

“你住嘴!”蕭墨存厲聲喝道:“人都死了,你還要詆譭於他!厲崑崙,你給我滾,立即從我眼前滾出去!”

厲崑崙默默看了他一會,終於轉身,輕輕離去。

第2章

一城冬雨,滿地寒霜,卻抵不上,離人心上的哀傷。

那種哀傷,如此深切沉痛,是哀告無門,是無處著力,是無可奈可。

要怨恨誰?責怪誰?報復誰呢?卻偏偏,每個人都有他不得不去做的理由,都有他不得不令人諒解的立場,那些人,即便上一刻對他欺瞞、利用、傷害、摧毀,在這一刻,卻都能站到他面前,情真意切,對著他,那些關懷、愧疚和痛苦,都如此真誠,真誠到,跟他們理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