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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那還是喜歡嘛。
就都寂下來,讓沉默像軍用帳棚樣蓋在屋子裡,蓋在他們頭頂上。風扇一直在對著劉蓮吹。吳大旺熱得汗如雨注,不知是因為天氣,還是因為緊張,他感到汗水從頭上流進眼裡時,又蜇又澀,像鹽水進了眼睛裡。他知道她在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臉,而他只敢盯著她床上鋪的水色的綠單子和掛在半空的紗紋帳。時間像老牛拉破車樣慢慢走過去,到了實在煎熬不過了,他就試著說,阿姨,還問啥?
她冷著他的臉,不問了。
他說,那我、下樓吧?
她說,下去吧。
可在他要轉身下樓時,剛到屋門口,她又叫住了他,問了一句莫名奇妙的話。
她說,實話對我說,你每天睡覺洗澡嗎?
他回頭不解地看著她,說洗。說在新兵連時我們指導員是南方人,誰不洗澡他就不讓上床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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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是每天都洗?
他說,天天洗。
她說:你走吧。記住那塊為人民服務的牌子不在飯桌上了,就是我叫你上到二樓有事了。
他便從二樓逃似的下到一樓裡。到一樓做的第一件事是到廚房擰開水龍頭,嘩嘩地洗了一遍滿頭大汗的臉。
第二章
現在,就眼下,那塊為人民服務的木牌又不在了飯桌上。它跑到了廚房的灶臺上。因為落日之前他是在師長家的樓後菜地澆著水,侍弄那些青菜、蘿蔔和正在季節的韭菜棵。去樓後菜地裡,回來可以繞道走前院,也可以從廚房的偏門走捷徑。廚房是他工作的中心,他去菜地時總是從廚房的偏門走,所以那木牌就從飯廳跑到了廚房等著他。�
從菜地推開廚房的偏門時,他手裡拿了一把小青菜,以備明早炒炒給師長的妻子劉蓮吃。她飯間愛吃小青菜,說青菜中有充足的維生素,飯後愛磕幾個松籽兒,說松籽裡有人體最需要的植物油。可是他拿著青菜進了廚房時,在他看見為人民服務的牌子出現在灶臺上之後,他木呆呆地怔在那,手裡的小青菜競慢慢地滑落下來,一棵棵地落在了腳邊上。
他預感到了有件事情將要發生。愛情像烈性炸藥正在等著他,像一顆地雷已經埋在了他的腳下邊。而問題,並不是出在他預見的那顆地雷上,而是出在他明明知道腳下的路上有地雷,而又必須從面前的道上踩著地雷走過去。從身後的門裡望出去,樓後的一片菜地裡,有幾隻晚歸的麻雀在飛來飛去,嘰喳聲歡樂一片,鬧得他心裡亂亂糟糟,如同堆滿了雜物的庫房。他不知道他如何才能繞著地雷走過去,他只知道明知前面有雷也要走過去。而更為糟糕的,令他痛心疾首、無可饒恕的,是他知道踩上地雷後便會身敗名裂,粉身碎骨,而在他的內心深處,在來自骨髓的某一隱秘的不可顯露告人的地方,會不時地產生一種鼓勵他踩雷的渴念,會產生出一絲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莽撞和勇氣。他為這一絲勇氣而擔憂,又為這一絲勇氣而興奮。有些害怕,又有些想念,像賊對偷的膽怯和渴望。他就那麼木然地立在廚房中間,盯著那為人民服務的木牌,惘然而暗含喜悅的一動不動,而從他腦子裡走過的,卻都是他休假回家,和他的媳婦獨自呆在一起的那些粉紅淡淡的私房Xing愛的場景和生活。
時間分分秒秒的悄然而過,門外的落日,也從血紅轉為了一抹淡紅,菜地裡歡騰的麻雀,已經不知飛到了哪裡。有一隻扁旦形的螞蚱,居然經過千山萬水,從菜地越過廚房的門檻,跳到了他的腳邊。廚房屋裡,滿是溼熱的菜青氣息和黃昏特有悶脹的熱汗味道。還有那隻螞蚱身上的草腥,半青半白地混在廚房的味道里,像一股細水,青青白白地從一片渾濁裡流過去。把目光從那塊木牌上移開來,他看見螞蚱爬行著,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登上了他落在地上的青菜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