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第3/4頁)
章節報錯
上。在他正想彎腰去拾起青菜,把螞蚱弄開時,一扭頭,他冷丁兒看見劉蓮站在了通往飯廳的廚房門口兒,身上仍然穿著那件肥大、涼爽的睡衣,手裡拿著一把紙扇,整個人兒,在那睡衣裡,就像蠟制的一樣僵硬著,僵僵硬硬直立著。
吳大旺順口叫了一聲阿姨。
她沒有理他,臉上突來的青色,像一瞬間染上去的濃重的染料。
他說,我剛回來,還沒顧上上樓呢。
她說,我知道你回來半天了,最少在這站有十分鐘。然後,她氣鼓鼓地拿起那塊木牌,在灶臺上嚴重警告地敲一下,猛地轉過身子,風旋著穿過飯廳,到客廳上了樓去。腳上穿的那時盛行於城市裡的上好人家的女人、女兒才穿的軟塑膠拖鞋,像泡桐木板敲在軟石面上樣。從那空洞響亮的聲音裡,吳大旺聽出了她的生氣,宛若冬天時刮在平原上的寒風。他身上哆嗦一下,驚恐立馬如電樣傳遍了他的全身。沒有二話,他忙不迭兒彎腰拾起地上的青菜,放進水池,匆匆地洗了手上的泥土,跟腳兒到了樓上,立在劉蓮臥室的門口,像做了錯事的孩子,又像來找首長認錯的新兵,半低著頭,把手垂在印了紅星和八一字樣的白色汗褂前面,輕輕地叫了一聲姐。
叫完之後,他振驚自己竟在不自覺中叫了她一聲姐,像毫無發現,自己竟幹了一件驚世的大事。當發現自己幹了大事時,他為自己為不知不覺間爆發出的才能而驚異。
這輕細熱暖的一聲姐,推翻了他們之間橫亙的長城山脈,把平原那頭的一粒火種拿到了平原這頭的一堆柴邊。這時候的吳大旺,還沒有想到他的叫聲,無異於在那兒久等的一把鐵鎖,終於等到了開啟的鑰匙。愛情的門扉將在這時豁然洞開,如同城池的大門,洞開在高舉著的歡呼的臂下。
劉蓮從凳上慢慢地站了起來,她臉上慢慢顯出彤紅的光色,照亮了這個窗戶前爬滿青藤的樓屋。
吳大旺抬頭瞟她一下,把頭扭到了一邊。
她說,你洗沒有?
他說,洗啥?
她說,你有一身汗味。
他看了看自己的汗褂和有一圈白鹼的軍褲,想起了上次她問自己是不是每天都洗一次澡的話,想起聽政委家的公務員說的師長不洗澡,她就不讓他上床的話,便開始為自己竟然把菜地的汗味帶到樓上感到不安。他不好意思地盯著自己褲上的汗鹼和鞋上的土粒,說我慌慌張張上來了,忘了洗洗汗臭了。這樣說著,如道歉檢查樣,又在道歉檢查中用目光詢問著一定要讓他洗洗汗味幹啥兒的不解。她也是從他的目光和道歉中聽出了意味來,只是立在鏡前不動彈,臉上漾蕩著粉淡的笑容與紅潤,背倚著梳妝檯的邊沿兒,靜靜地看他一會,說下去吧,把那塊木牌還放到飯桌上,把院門關一下,洗個全身澡,洗完澡再到樓上來。
他就只好半是期冀、半是懵懂地下樓了,到樓梯中央還聽到她在樓上說洗澡時多用香皂打兩遍的話,熱滾滾如女人的手撫摸在他的耳朵上。
也就洗了澡。
一樓的廁所裡,師裡特意給首長家裝了淋浴頭,吳大旺每次因種菜弄花滿身大汗後,他都在樓梯後的廁所衝一次澡。可往常,他也就了了草草衝趟兒汗,而這次,他遵著她那溫熱舒適的囑吒,首先在身上用肥皂洗了一遍,又用香皂洗了兩遍。肥皂是為了去汙,香皂是為了留香。他洗得迅速而快捷,仔細而認真,連腳趾縫裡和他身上那男人的隱處,都享受到了他的熱情和細緻。
在時過境遷之後,歲月如同細密的篩子和濾器,將他洗澡的場景與細節經過認真的遴選和分辨,我們可以大膽地判斷說,吳大旺與劉蓮的愛情與陰謀,從一開始,他就是一個合謀者。最起碼也是一個順手推舟的合作者。可是,那個時候吳大旺沒有意識到他是合作者,也是合謀者。洗澡的時候,他雙手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