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當隨個份子了。只是那村長之子走開之後,與自己相談甚歡的司儀卻是皺了皺眉,向賀難道明本不必將錢給這混蛋。

事實上,在這種偏僻落後且十分封閉的村莊當中,有許多傳統、規矩都是十分煩冗惡俗的,就比如這喪葬之禮——這紙錢哪裡是燒給亡者收的?分明就是燒給生者看的。而鋪張的排場就更不必提了,老人生前不盡孝道,死後在棺材裡卻成為了證明子孫孝順的工具博取一個面子,說來也實在是悲哀。

“唉,您以為誰家都願意五天七天的這麼辦喪事啊?還不是怕別人背後戳脊梁骨,說這家子孫不孝麼?”那司儀掰了一塊乾麵餅塞進嘴裡:“這世道也奇怪,若是哪家在老人生前豐衣足食地照顧著,死後一切從簡了事,反會被人指責;偏偏那些葬禮隆重的,也甭管生前對待老人怎麼樣,至少面子上大家還都得稱讚一聲孝順。”

“您也別怪我說得誇張……”司儀是個健談之人,見賀難與其年歲相仿但閱歷頗深,便也有聊得起勁的意思,但考慮到接下來的內容便又壓低了聲音:“就這方地界,我知道的就有幾家,老人一旦上了歲數不能下地耕種幹活兒,子女便連做飯都懶得伺候、盡是敷衍——就只能吃些稀湯寡水的剩飯菜,別說葷腥了,就連菜油都不見幾滴,有許多老人甚至都是被這樣日復一日的食不果腹餓死的。”

賀難聞言也是心頭一顫,他走遍大江南北,往來關內關外,早不是那個只負一身氣傲、眼高於頂的少年了,也見識過不少人間疾苦,但子女如此對待父母且這般行為竟還靡然成風,對他來說也是個聞所未聞的衝擊。

“是因為不經教化以至於如此矇昧痴愚麼?還是說因為貧寒才不得不生出這樣極端的現象?”賀難是個喜歡刨根問底的人,與其去追究、斥責這些行為的不正當,他更傾向於思考癥結所在的根源究竟何處。

只是就算想明白了又能如何呢?他真的有改變的能力麼?又能改變的了多少人?

…………

既然打定主意不與那村長家扯上什麼瓜葛,那流水席賀難便也沒有硬著頭皮去蹭,不過幾個“牌友”倒是在家中準備了桌酒席請賀難賞臉,也請了魏潰等人同去,這一會兒倒是比不得那村長家熱鬧,但十來個人也並不是個小數目了。酒至半酣,賀難等人便趁著那幾位賭徒又開始劃上拳後便告辭離開了。

賀難借住的民居,那位有點兒見風使舵的屋主便是好賭的青年之一,所以此時這屋子裡還是賀難他們幾個正在睡著。亥時過半,那白日裡與賀難一見如故的青年卻是趁人不注意,神色匆匆地鑽了進來。

這司儀不為偷金竊玉,卻是為通風報信而來,但卻只見頭屋裡床榻上那位面孔生得白玉般的青年公子昏睡,不見其餘幾人蹤影,情急之下便搖晃著睡意酣沉的陳炎弼,低聲道:“兄弟,快醒醒!”

只是他幹搖了半天,榻上之人卻仍遲遲不醒,這司儀也是急得焦頭爛額,恨不得抽這傢伙幾耳光——性命攸關之際,他哪裡還顧得上什麼禮數不禮數?只見他將自己吃飯的傢伙什別在了腰間,挽起袖子就要出手之時,卻見黑漆漆一片的門口憑空冒著幾縷熾紅的星子,賀難一手掐著菸斗,另一手還在提著褲子,好像是剛起夜回來。

“行,算我沒看錯人。”在來人錯愕的神色之下,賀難囂張地拉過來一把椅子躺在上面:“有什麼不懂的,你儘管問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