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清楚。

麥醫生哈欠連天地等著,對話方塊裡還是慘白著沉默。

他打算放棄。站起來關電腦去睡覺,底下工作列裡突然跳出來個綠色小恐龍的頭像。一閃一閃上下歡快地蹦著。麥醫生的心也倏地繃緊,懸在一條橡皮筋中間一樣上下彈。他連忙坐下,點開那頭像。

白色的方框,赫赫然一行字——

我對女人沒興趣。

有那麼一瞬間,麥醫生完全進入了真空狀態。

……對了。他後來又想,他應該再弄第三十一個QQ號。專門扮演失落苦悶GAY。

米晞暉覺得這麼寫也不是很正確。他對男人也沒什麼興趣。他不知道自己對什麼有興趣。他還不到三十歲,但似乎已經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四十歲人的生活。疲乏倦怠,看什麼都一樣情緒,一樣色彩,不動聲色,毫無反應。

寶寶在房間裡軟軟地叫了一聲什麼。米晞暉合上筆記本,起身,離開。寶寶半夜難受喊人,刑龍若必定聽不見,米晞暉卻一定聽得見。筆記本一合上,大廳裡最後一點光線也合閉,恢復一派寂靜。

麥醫生坐在桌子邊上,木木地發呆。

他第一次覺得這個世界有點點令人捉摸不透。麥醫生突然想起來上次米晞暉坐在沙發上衝他笑的樣子,八顆潔白整齊的牙齒,森森地列著。米晞暉的牙極其漂亮,排列整齊,大小均勻,向裡收著,是那種戴牙箍都掰不出來的效果。牙齒好的男人,食慾和 性 欲 ,還有控制慾都極其旺盛。狂暴野性的雄性野獸用牙齒來謀取獵物,撕扯,啃噬。這種男人就是一種高階的獸類,他們身上繼承了人類遠古未開化時期躁動不安,甚至粗橫野蠻的基因。

對著獵物,亮出用於切斷生命的武器。

很久之後,麥醫生才想明白自己為什麼就怕看見米晞暉笑。米晞暉對著他笑,露出健康整潔的牙齒。不過,那個時候,似乎也晚了。

麥醫生渾渾噩噩去洗漱。明天還要上班。一向都是他刺激別人,今天卻受了別人的刺激,略略不習慣。

仔細想想的話,米晞暉是同也礙不著他什麼事。並非每個 同 性 戀 是個同性都喜歡,就如同並非每個異性戀逮著個異性就要愛一般。麥醫生還沒矯情到這個份上。只是在今天之前,他沒考慮過這個問題。同在一個醫院裡,米晞暉家的事他隱隱聽說了些。米晞暉也許需要一個能和他一起扛的人,女性明顯並不適合。每次見著他,都木著臉,裡面卻隱隱有一種疲累的頹喪。

事實上,麥醫生很同情他。換別家兒子,未必做到像他這樣。也只能同情同情,同情是廉價的,反正他是旁觀者,別人的苦他看得到,嘗不到,也不必嘗。

想到如此,心裡輕鬆很多。麥醫生上床之前關燈。凌晨兩點多,整個小區正式進入了一整片的黑暗。

第 15 章

寶寶重感冒,全身都難受。說不出來,咧著小嘴兒小小聲地哭。米晞暉就不能見寶寶哭,他悄悄掩上門,坐在床邊,伸出手指輕輕地撫摸寶寶的臉。

房間裡沒開燈。午夜時分,安靜得讓人產生幻覺。晚上有月光,整面窗簾都熒熒地浸著一層柔光。難得月光這樣好,小妖精小仙女似乎就在房間裡的四角輕巧地飛來飛去。

寶寶微微睜開眼睛,看見米晞暉那一雙沉靜的眼睛。

“叔叔……”他軟軟道。

米晞暉低聲道:“哪裡難受?”——他的聲音不同於刑龍若,刑龍若聲音低沉,略啞,帶著鼻音。米晞暉的聲音有點金屬的質感,堅硬,冰冷。上大學時同學都說就不能聽米晞暉念法律條文,本來冰冷的一條一條給他一念簡直成了更冷的實體金屬棍棒,敲著人心。

他們沒聽過米晞暉在寶寶臨睡前給他念童話故事的聲音。低緩,恬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