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三十有三,膝下竟無一兒半女。為了照看惠妃這一胎,尚藥局的老御醫牟一指竟然耗盡心神,得了奉御的身後榮耀。裘太后賜了沈昭容長鞭,攔著戴皇后不讓進仙居殿的往事也被人傳開。

這樣一來,戴家和崔家,竟是公然一起犯下了戕害龍胎的大罪。

所以鄒家挑出來的各種事情中,這兩家的案子,都是翻無可翻,勢在必得的。

果然,明宗心裡十分憤怒於此兩家,所以鄒家彈劾的五件事情中,其他人都輕輕放過,卻直接把這兩家的事遞給了大理寺。

大理寺正卿嶽其山,是煦王妃的父親。

煦王妃在中秋宴上,拉著安寧公主一起,站在了惠妃身邊。

眾臣頓時對這件事心領神會。

不料,這個時候,裘峙忽然開了口,聲若洪鐘:“聖人,我們家老三和我的案子呢?是不是也要移交大理寺?”

明宗心中一沉,面無表情地看向裘峙。

孫德福在一邊站著,很想給裘峙使眼色,卻很是知道這一位壓根不聽勸,便低下頭,輕輕嘆了口氣。

明宗聽到了這一聲嘆,想到了裘太后那一日笑得眼角和額上的皺紋都深刻起來的樣子——

鄒太傅這個時候卻輕輕地頓了頓柺杖。

軍器監正使鄒虔毫不猶豫,出班,向著裘峙長揖到地,朗聲道:“卑職失察,漏掉了兵部的一份遞單,所以誤會了英國公和裘觀察使,卑職在這裡向裘府道歉,並請聖人降罪。”

說完,直接對著明宗深深彎下了腰。

明宗看著裘峙瞬間得意起來的臉,心中更怒,再開口時,便不由自主地陰陽怪氣:“我說呢,我家大舅舅做事情,從來滴水不漏,怎麼會把這樣明顯的刀把遞到你鄒家手裡!敢情是鄒正使你自己太粗心了。嘖嘖!下次再想彈劾我家大舅舅,麻煩你一定把大唐六部九卿都跑一趟,省得哪個犄角旮旯裡還有補牆的方磚!”

裘峙雖然粗豪,並不十分能聽懂明宗的話,但卻聽得出來明宗的口氣不對,便愣愣地看向明宗,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鄒太傅看著裘峙,心下嘆息,不由也輕輕搖了搖頭。

輔國大將軍一死,裘家式微不可避免。

除非,英國公告老、辭爵……

右僕射凌允當了好幾天的透明人了,此刻倒也有趣,輕輕地捋一捋一部美髯,呵呵輕笑:“既是一場誤會,鄒正使又能主動說明,聖人不如就算了吧?英國公性子直爽,只怕還沒反應過來呢。上元就在眼前,還是先過了節,再說其他吧?”

明宗哼了一聲,面色稍緩,方對著鄒太傅道:“雖然事出有因,但畢竟查無實據。老師以後多教導教導家裡人,不要說風就是雨,朝堂之上不是兒戲,朕也沒有那麼多的工夫跟著他們瞎胡鬧。”

說完,袍袖一摔,揚長而去。

孫德福在後頭高唱一聲:“散朝。”

鄒太傅面色極不好看,鄒虔忙上前扶了自家父親,慢慢地往外走。

凌允大袖搖搖地走了過來,拱手低聲笑道:“老爺子不虧是先帝御點的帝師,老而彌辣。”

鄒太傅心裡一動,知道他已經完全看明白了,便也低聲笑了:“凌相有暇,不妨來我府裡坐坐。我這裡還有我家長孫女孝敬的竹葉清茶,想必十分合你的口味。”

凌允眼睛一亮,呵呵地笑:“甚好甚好!”

裘峙在旁邊自然看到了這些,冷哼一聲,心中卻還在吃力地琢磨著明宗的話:小四剛才這樣唧唧歪歪一大堆,跟娘們似的,到底他孃的是在說個甚哩?!

……

……

正月十三,凌允過鄒府。

正月十四,鄒虔過沈府。

正月十五,上元節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