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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她嘴角歪斜,顯出十分痛苦的表情,最後,頭一歪,閉上了眼睛。
嬤嬤,你就這樣走了嗎?你為了這個家、為了子孫後輩嚐遍了人世間所有的苦痛,操碎了一顆慈愛的心,耗盡了畢業的精力,如今後輩們都長大成人,你卻沒喝完一口糖水,就這樣匆匆離開我們嗎?
嬤嬤,你的一雙小腳,在逃難路上不停地奔波,在貧困線上艱難地行走,如今日子稍好一點,未來將更加美好,想讓你歇歇腳,你卻要匆匆離開這個世界嗎?
我似乎忘記了一切,只有眼淚不停地往外湧。姑姑走進房間,拉著我的手說:“孩子,別難過,打掛鞭炮吧,再去叫你父親來。”
很快,一家人都趕來了,親戚鄰居都趕來了。父親嗚嗚地哭,像個孩子,母親也沒有很多主意,我聯絡好一位司機朋友,讓他開來一輛大客車。在早春的陰冷中,我們為嬤嬤出殯。
一路風雨交加。那天的風特別大,嗚嗚作響,像是老天爺在為嬤嬤致哀。雨也特別大,下個不停,像是我們止不住的淚。
(完)
經濟人家
一縷白光從那塊明瓦上漏了進來,黑暗的屋內漸漸地清晰了。經過九口人一夜的呼吸,繩金塔下這間小屋裡的空氣有些渾濁,甚至帶點異味。
嬤嬤(我的祖母)第一個醒來,她躺在竹板床上,彎著身子,伸手揉捏著有些痠痛的小腳。昨天買了200斤煤球,和孫子孫女們抬回家的,從書院街口到養濟院背,來回走了四趟,加起來10多里路呵。雖說有送煤球上門的,那一擔煤球要加兩角五分錢運費,說不定煤球還要少給,我們經濟人家,能花這冤枉錢嗎?
“我要吃饃饃!”嬤嬤正思量著,還沒睜開眼的小孫子,醒後的一聲喊,打斷了她的思路。
“曉得你要吃!”嬤嬤趕忙坐起身子,支起小木窗,屋裡頓時亮堂了,晨風吹進一股新鮮的氣息。她把那隻預備好了的冷饅頭遞給了小孫子,這是隻有他才能享受到的特殊待遇。
父親母親見天已大亮,趕緊起床,洗漱完後,匆忙趕路。單位離得遠,腳踏車買不起,公交車坐不了,經濟人家出行只能靠兩條腿。
早晨是養濟院背居民區最忙碌的時候,我們家後門外的公共廁所更加熱鬧,周圍近百號居民都要靠這個男四蹲位女兩蹲位的簡易廁所排洩,能不熱鬧嗎!這不,男廁所門口站了幾個心急火燎團團轉的人,廁所裡,除蹲坑外,小便池上還蹲著人。
“倒桶子啊!”
“倒——桶——子——啊!”
聽到這一聲聲響亮的吆喝聲,各家各戶的女人們忙碌起來。她們爭先恐後提著盛滿一夜排洩物的馬桶,朝廁所方向奔去,叫喊聲來自站在廁所旁挑糞桶的一位菜農。莊稼一枝花,全靠肥當家,為了自家地裡的蔬菜能長得更好,賣出個好價錢,菜農們矇矇亮就要進城收集糞便。
睡眼朦朧的女人們來不及洗漱,提著馬桶來到菜農面前,逐個揭開馬桶蓋讓菜農過目,看貨給錢。凡一馬桶滿的給兩分,只有小半桶的給一分,這給女人們討價生出了理由。
“人家一桶子淨是尿也給兩分,我這大半桶忒稠的也要給兩分吧!”
“不行!你半桶子還想要兩分呀!”
女人們與菜農的爭辯聲,逐個倒馬桶的嘩啦聲,響成一片的刷馬桶的嚓嚓聲,喧鬧而有味,構成共和國五、六十年代市民晨間交響曲。
上班的上班了,上課的上課了,早晨的熱鬧漸漸沉寂,只有幾隻母雞在屋後為爭食而發出的吵架聲。嬤嬤準備淘米弄飯了,她望著幾棵爛青菜發愁,全家九張嘴光吃這點菜哪裡能夠?
她轉身來到屋西邊的菜地旁,兩塊四張桌面大的菜地上種的萵筍怎麼也長不大。為了開出這兩塊小菜地,老命都累掉半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