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父喪家居,許多學子從二三百里外前來問學 ,可謂盛況空前!……

顧憲成走進客廳,向申時行行了師生之禮。落座後;便開門見山提到魏李二人遭貶之事。他侃侃而談,說魏李二人都是直言之士,是社稷的忠臣,朝廷若能寬容二人,便是開了一個諮詢善道、採納雅言的好風氣,不然,便是堵塞忠諫之路!……申時行聽出顧在引用諸葛亮的《出師表》,曉得他是希望自己出面力爭,他沉思片刻,似有難言之隱,只是淡淡說了一句 :“有張老先生(張四維)主裁,下官不好講話啊!”顧憲城見座師面露為難之色,也不好再三勉強。

申時行一面請顧用茶,一面換上一付憂慮的神色,他皺著眉,向顧憲成談起二十歲皇上的宮闈之事:皇上大婚僅四載,卻對王皇后感情日漸淡薄,至今皇后不育;不久前皇上私幸慈寧宮李太后的王宮女,如今王宮女已有了身孕;皇上還仿照先朝世宗皇帝的先例,大張旗鼓地選冊九嬪;眼下皇上最寵愛得是聰明乖巧的鄭妃!……顧憲成見天色已晚,便起身告辭,申送出客廳,嘴裡說了句安慰的話:“涇陽(顧的大號),莫急,等等機會 !”

不久魏李復官的事兒有了轉機,張四維喪父,回家去守孝, 申時行被皇上任命為臨時執政,顧憲成抓住這個機會,又一次去了申府,墾請老師設法。申時行礙於情面,終於下令將魏允貞調往南京吏部,將李三才調往南京禮部,他倆的新官職與二人貶前的官階相比,算是平級調動了。

自明成祖朱棣永樂十九年遷都北京,虎踞龍盤的南京便被欽命為“留都” ,並在此設定了與京城大致相同的中央政府機構,除內閣外 ,六部九卿科道一應俱全, 形成了罕見的兩京制度。“留都”管轄的範圍不大,只侷限在南京城、應天府、南直隸幾處。不言而喻,留都所設官位,多屬閒職,而官員從京城調去南京,也多少含有貶謫的意味。

令執政者始料未及得是,這留都反倒成了藏龍臥虎的世外桃源。以原吏科給事中鄒元標為例。明初在吏、戶、禮、兵、刑、工六科,各設給事中一職,辦公地點就在午門前東西兩側的平房內,他們輔助皇上處理奏章,稽查六部的違誤。六科給事中地位極重,由內閣擬寫、司禮監批紅而形成的御旨,也必須由六科給事中籤署,方能頒行。六科給事中與十三道御史合稱科道,統稱言官,同有建言與進諫之責。萬曆十一年慈寧宮發生大火,時任吏科給事中的鄒元標,上疏皇上應 “修省” ,提出“開言路”“放宮女 ”“節財用”等六件事,皇上惱了,要對鄒行廷杖,鄒讓妻子準備了衣物和白蠟藥,說:“六年前我挨廷杖,筋骨雖受過傷,但精神還健旺,再挨他五六十杖還挺的住!”當時 ,接替張四維任首輔的申時行,本是鄒元標的座師,因在此前,鄒曾上疏彈劾過申的親家禮部尚書徐學謨,導致徐丟官,於是申一氣之下,在寫旨時便將鄒謫為南京刑部照墨,去主管文書照刷卷宗。在申看來免了鄒的一頓廷杖,這已經是很照顧他了。……

鄒元標重操守,他的家鄉江西吉水,曾出了歐陽修、楊萬里、文天祥這樣的先輩,他們的忠節大義,一直令鄒引以為豪,這一次遭貶,對他來說算是第二次了,上一次六年前因聲討張居正不奔父喪,而遭廷杖八十,被貶貴州六年,艱辛備嘗, 但他處之泰然,專心鑽研王陽明的“心學” ,致使學業大進。在貴州都勻,鄒曾朝夕給學子們講學,都勻縣令曾為鄒修了鶴樓,令鄒居住。閒暇時,鄒遊歷了龍山、盤谷,幾乎忘記了自己是萬里而來的戍客。……

鄒元標本次被謫,惹惱了他的一位老鄉湯顯祖,湯比鄒大一歲,剛任禮部觀政。湯雖與鄒素昧平生,卻耳聞了鄒的剛勁不屈,心中十分欽佩,便寫信給申時行之子、自己的同學申用懋,指出申相國此舉實屬不當,並請申用懋“勸父” 。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