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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到了兩腿之間。安德魯斯靴子的聲響在木板人行道上發出響亮的迴音。他穿過街道,回到自己住的旅館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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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勒離開屠夫十字鎮去埃爾斯沃思的頭幾天,安德魯斯大多數時間都是在旅館度過的。他躺在狹窄繩床的薄床墊上,看著光禿禿的牆壁、粗糙的木板地和低矮的天花板。他想到了他父親位於克拉倫登大街的住宅,那裡離比肯和查爾斯河不遠。儘管不到一個月前他繼承了他叔叔的部分遺產後剛剛離開那裡,他卻感到出生和度過青春歲月的那所住宅在時間上似乎離他已經非常遙遠了。他只能隱約模糊地想起那所住宅的模樣和它周圍那些高大的榆樹。那個陰暗的大客廳和罩著深紅天鵝絨沙發罩的沙發他記得更清楚一點。夏天午後他曾經躺在那張沙發上,稠密的絨毛撩撥著他的面頰,他的視線跟隨著雕刻在沙發胡桃木框架上盤繞的精緻花卉圖案,一直看到眼花繚亂。似乎是要記起某件重要的事情,他極力回憶著。除了沙發,他還想起了一盞很大的燈,燈有一個乳白色的底盤,上面刻著一圈玫瑰花。燈過去一點的牆上,是幾張水彩畫,配以精緻的畫框,是一位被人遺忘的姑姑在歐洲大陸旅行時創作的。但是這些形象並不願意待在他的腦子裡,虛虛實實,像霧一樣很快被吹散了。安德魯斯的思緒又回到了現實,回到屠夫十字鎮這家粗陋的木結構旅館裡,房間簡陋不堪、徒有四壁。
從這間客房裡他幾乎可以看到整個小鎮。當他發現可以把薄布覆蓋的框架從窗戶上拿下來的時候,他就整小時整小時地坐在視窗,雙臂抱攏,靠在開啟的窗戶的下端,下巴擱在一支鉛筆上,凝視著屠夫十字鎮。他的視線一會兒落在小鎮上,一會兒落在周圍的鄉村曠野上。小鎮看上去像動物的脈搏在緩慢而又飄忽不定地跳動。每當他的視線從小鎮移開,總是轉向西邊的河流和河流以外的地方。清晨陽光明媚,地平線清晰可見,地平線上方是無雲的蔚藍色天空,看著輪廓分明、無邊無垠的地平線,他想到了他的童年時代,那時他站在馬薩諸塞灣有許多岩石的岸邊,向東極目遠眺茫茫的大西洋,直到無垠的海洋讓他感到窒息和目眩。現在長大了,他在另一個地平線上看到了另外一種廣闊,但他的內心依然充滿了孩提時代就有的好奇。這種好奇似乎提醒了早已被他遺忘的某些知識。他現在想到了早期的那些拓荒者,他們踏上一片荒原,是一片廣闊的鹽沼地。他記起曾經聽說過的一個有關這些人的迷信說法:他們將會到達一個陡峭的邊緣,並在上面飄過,在黑暗中一直下沉,遠離這個世界。他知道這一傳說並沒有阻止他們的腳步,但他很想知道在他們孤獨飄移的過程中,是否會經常下意識地想到那無底的深淵,這種下意識是否會經常出現在他們的夢中。看著地平線,他能看出白天升高的氣溫使得那線條開始和天空融合在一起,變得若隱若現。西邊是一片模糊的曠野,一望無際。夜幕降臨時,光亮退去。隨著夜色漸濃,一直吸引他注意的小鎮似乎收縮了。在西邊的霧靄中,小鎮像一塊煤一樣下沉。有時當他的視線沒有任何參照物的時候,他有一種下沉的感覺,就像那些在陡峭邊緣飄移的人在極度恐懼中才有的感覺。但是在他下面的街道上,會閃現一盞燈或者有人划著一根火柴,或者一扇門開啟,透出提燈的光亮,照在過路人的皮靴上。他會重新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是坐在旅館裡自己房間的一扇窗戶前,因為長時間僵直不動,渾身肌肉疼痛。然後他又會讓自己躺在床上,在另一個熟悉一些、安全一些的黑暗中睡去。
有時候他沒有在窗前等待,而是下樓走到街上。在街上,屠夫十字鎮的幾間房屋擋住了他的視線,他再也看不到無邊的大地無限地延伸——但是,有時候他有一種感覺,似乎他是高高地凌空超越這些房子的,甚至是超越自己的,俯瞰著這群縮小了的建築,在建築周圍有一些小人在蠕動;他還感到從這個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