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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毛巾把身上擦乾,驚訝地看著自己白皙的面板。他拍打自己的身體,看著紅色的條痕出現在面板上。然後他朝臉盆走去,老頭剛才把刮鬍刀和剪刀放在那兒了。他抬起眼睛,看著歪斜地掛在臉盆上方的鏡子。
雖然下山後穿越草原的路上,他在他們飲水的池塘和溪水邊模模糊糊地看到過自己的臉,雖然他已經習慣了臉上的鬍子拉碴和手觸控它們及蓬亂長髮的感覺,但鏡中看到的自己還是讓他大吃一驚。他的鬍子因剛洗完澡還沒有幹,像一團團淺棕色粗線亂糟糟地纏在臉的下半部分,因此他看到自己的臉像是戴了一副面具,看上去像是其他人的臉。臉的上半部分呈棕色,比他的鬍鬚或頭髮還要黑,但沒有血色,經過風吹雪打、日曬雨淋,他的臉變硬了。他所看到的部位沒有一點兒表情,也沒有一點兒特徵。頭髮長得蓋住了耳朵,幾乎觸到肩膀。他盯著自己看了很長時間,頭轉過來轉過去,然後他從桌上拿起剪刀,開始剪掉自己的鬍子。
剪刀不快,他舉在手上的幾縷鬍子從剪刀刀刃上滑掉了,因此他不得不把剪刀的刀刃向臉這邊側過來,半剪半削硬硬的鬍子。當他把絡腮鬍須剪短到跟短髮差不多長的時候,他用剛才洗澡的黃色肥皂水洗過自己的臉,然後用刮鬍刀在臉上緩慢地刮起來。刮完後,他洗掉臉上的肥皂水,又在鏡子裡瞧了瞧自己。原來留絡腮鬍子的部位,現在一片慘白,在棕色前額和臉頰的襯托下令人瞠目。他活動了一下臉上的肌肉,咧嘴假裝笑了一下,用食指和拇指捏了一把下巴上的面板。面板麻木僵硬。他的整個臉變小了,並且從亂蓬蓬的頭髮裡看著自己。他又拿起剪刀,開始剪掉耷拉在臉四周像粗繩一樣的頭髮。
過了幾分鐘,他退後離鏡子遠一點,審視自己的傑作。他的頭髮剪得長短不一,十分難看,但看上去不再像孩子一樣了。他把落在桌上的一縷縷頭髮攏到一起,握在手裡,然後從窗戶上丟了下去。頭髮在空中飄散開來,緩緩地朝地上飄落,在昏黃陽光的照耀下發出微光,落到人行道和地上不見了。
老頭給他買的衣服粗糙,不合身。衣服雖然粗糙,但很乾淨,這給他增添了活力,有了一種雅緻的感覺,這種感覺已經好幾個月沒有了。黑色的褲子是細平布做的,有一條清晰的折縫,他把褲腿捲到硬邦邦的新皮鞋上,解開沉沉的藍色襯衫上面的紐扣。他走出房間,在米勒和查理·霍格房門前的走廊上停了下來,聽到裡面傳來潑水的聲音。他走下樓梯,穿過大廳,站在旅館外面的木頭人行道上。傍晚時分,熱浪滾滾,一片寂靜。
由長短不一的廢木料拼成的人行道經過一冬天已經彎曲,許多木頭在橫著的兩端向上翹起,因此安德魯斯穿著新鞋走路的時候得特別小心。他上下看了看街道。旅館的左邊,也就是小鎮的東面,一大片寸草不生硬實的泥地在黃昏的陽光下閃著亮光。安德魯斯想了一會兒,記起這地點原來有一個大的軍營帳篷,是喬·朗理髮店的所在地。安德魯斯轉身,悠閒地經過旅館,朝另一個方向走去。他走過一個半裸的窯洞,被遺棄的窯洞坍塌下來。他沒有停下腳步,繼續向前走,一直走到馬車行。在黃昏的馬房裡,把他們帶進屠夫十字鎮的那兩匹馬正在食槽前大聲地慢慢咀嚼著。他剛想走進馬房,但停住了。他緩慢轉過身,回頭朝旅館走去。到了旅館,他倚在門框上,一邊審視著眼前的屠夫十字鎮,一邊等米勒和查理·霍格下來,好一起走。
太陽西沉,瀰漫開來的巨大光亮照著屠夫十字鎮上空的灰霧,使得屠夫十字鎮房屋的輪廓顯得柔和起來,這時米勒和查理·霍格走出旅館,和在人行道上等著的安德魯斯會合在一起。米勒臉上的黑鬍鬚刮光了,在魁梧的肩膀上看上去既白又大,安德魯斯不無吃驚地看著他。除了衣服破破爛爛滿是汙垢以外,他看上去差不多和幾個月前安德魯斯在傑克遜酒吧第一次走到他跟前的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