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絲,眼瞼紅著。有時候,即便在午夜的夢中,這個印象也會出現在腦海裡。他不止一次從睡夢中驚醒,從鋪蓋裡突然坐起來,發現自己呼吸急促,好像受了驚嚇,因為米勒的兩隻眼睛在他腦海中留下的鮮明印象漸漸模糊黯淡,消失在四周的黑暗中。有一次安德魯斯夢到自己是一頭被追逐的動物。他感到一直有一種東西對他窮追不捨,最後把他逼入到一個死角。他在驚恐中醒來之前,或者在夢中動用暴力反抗之前,他覺得他看到了那雙眼睛在黑暗中閃著亮光,盯著自己。

一個星期過去了,接著又是一個星期,營地旁邊的牛皮堆越來越多。施奈德和查理·霍格兩人都變得越發焦躁不安,儘管查理·霍格並沒有直接說出內心的焦躁,但安德魯斯從一天下午查理·霍格仰頭看天的眼神中卻看得出來。那天下午烏雲密佈,天要下雨,而這場雨正是安德魯斯和施奈德盼望已久的。安德魯斯從查理·霍格威士忌越喝越多中看出了他的焦躁不安——威士忌空酒壺幾乎和牛皮堆一樣日益增多;每天晚上查理·霍格頂著嚴寒,把營火燒得像個大火爐一樣呼呼作響,其他人都熱得躲開了,而他睡覺時卻把許多張他設法用水和木炭灰燒成的濃湯泡軟的牛皮壓在自己身上,安德魯斯也從這一點上看出了他的焦慮不安。

有一天晚上,也就是他們到來之後的第二個星期快要結束的時候,他們吃著晚飯,施奈德從自己的盤子裡拿起吃了一半的牛排,扔進火裡,牛排噝噝作響,然後捲曲起來,升起一團黑色的煙霧。

“我吃夠了該死的牛肉。”施奈德說道,然後好長時間一聲不吭,眼睛盯著營火出神,直到牛排扭曲成一團黑灰,把下面紅彤彤的炭火都變暗了。“真他媽夠了。”他又說了一遍。

查理·霍格搖晃著鐵皮杯裡的咖啡和威士忌,仔細打量了一會兒,喝了起來。往下嚥時,他扭動著灰色毛皮遮擋的細脖子。米勒目光呆滯地看著施奈德,又把目光轉向營火。

“見鬼,你聽到我說話了嗎?”施奈德大聲喊叫道,喊叫聲似乎是衝著某個人,又好像是衝著所有人的。

米勒慢慢轉過頭來。“你說你吃夠了牛肉,”他說道,“查理·霍格明天多煮些青豆。”

“我不要吃青豆,我不要吃醃豬肉,我也不要吃討厭的餅乾,”施奈德說,“我要吃蔬菜,我要吃土豆,我要女人。”

沒有人搭腔。營火中一根樹枝的嫩結疤砰的一聲炸響,空中升起一陣火星;火星飄浮在黑暗中,落下來的時候,幾個人連忙把火星從衣服上撣掉。

施奈德放低聲音說道:“我們在這兒已經待了兩個星期了,比預計的多待了四天,捕獵的收穫也不錯。牛皮多得我們都運不走。我們明天就裝車離開這兒怎麼樣?”

米勒像看陌生人一樣看著他,“你不是說真的吧,弗雷德?”

“你他媽說錯了,我是認真的,”施奈德說,“看,查理·霍格準備好回去了,是吧,查理?”查理·霍格沒有看他,而是迅速往自己杯子裡又倒了一些咖啡,又加威士忌兌滿了。“快到秋天了。”施奈德說,眼睛仍然看著查理·霍格。“夜裡越來越冷了。現在這個時候沒有人能夠說清楚天氣會怎麼樣。”

米勒動了動身子,眼睛死死地盯著施奈德。“別打擾查理。”他輕聲說道。

“好吧,”施奈德說,“你告訴我,即便我們待在這兒,我們怎麼把所有牛皮運回去?”

“牛皮?”米勒說道,霎時間一臉茫然,“牛皮?……我們能運多少就運多少,剩下的牛皮丟在這兒,我們春天再來裝車運走。我們在屠夫十字鎮的時候就已經計劃好了。”

“你的意思是我們一直待在這兒,直到把所有的野牛都捕殺完再走?”

米勒點點頭。“對,我們一直待在這兒。”

“你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