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值。”

“這是兩碼事,”麥克唐納說,“這不是值不值錢的問題,而是這些東西是我的。”

三個人站在那裡默不作聲,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看著米勒拖著一捆捆野牛皮、拉著一輛輛馬車,把它們扔進火堆。這三個人沒有眼神交流,也沒有說話。麥克唐納帶著幾乎超然的興趣看著米勒拖著馬車,並把馬車投進火堆裡,最後火勢比先前大了兩倍。米勒差不多幹了一個小時,才全部幹完。最後一輛馬車被扔進大火後,米勒轉過身,騎馬慢慢走到這三個站著觀看他的人跟前。

米勒勒住馬,馬突然在行進中停了下來,馬肚子劇烈起伏,可以看到米勒放在馬鐙裡的兩條腿在晃來晃去。馬的嘴由於牙齒間馬嚼子的拉扯,鮮血直流,滴在了地上。馬累壞了,安德魯斯漠然地想到:馬活不過天亮。

米勒的臉被菸灰燻得黑黢黢的,眉毛幾乎被燒光,頭髮被燒得捲曲起來。額頭上有一長條血痕,開始變成水皰。米勒彎下身子,眼睛越過馬低下的頭,陰沉地看了麥克唐納很久。然後咧開嘴,露出白牙,喉嚨深處發出刺耳的笑聲。他看了看麥克唐納,又看了看查理·霍格,最後看了看安德魯斯,接著又回過頭來,一個個看過去,最後目光落在麥克唐納身上。笑容漸漸從臉上消失。四個人又互相看了看,然後用探尋的眼神慢慢從周圍每個人的臉上看過去。他們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我們有話要對彼此說,安德魯斯心想,但不知道說些什麼,我們應該有話要說。

安德魯斯張開嘴,伸出手,朝米勒走去,像是要說話。米勒向下看著他,眼神隨意、冷漠和茫然,好像沒有認出他似的。他在馬鞍上放鬆下來,腳後跟一踢馬肚子,馬向前一躥。這個動作讓安德魯斯猝不及防,他仍然伸著手臂高舉著站在那兒。馬的胸部撞在他的左肩上,他轉了起來。他踉蹌了一下,但沒有摔倒。當他回過神來,看到米勒伏在馬上,搖搖晃晃地走進了遠處的黑暗中。米勒走了,查理·霍格也離開了這兩個人,蹣跚著追隨米勒而去。他們走進黑暗。馬蹄聲消失在遠處後,安德魯斯還朝他們遠去的方向看了好久。然後他轉身面對麥克唐納,他倆默默對視著。過了好一會兒,麥克唐納搖搖頭,也離開了。

3

將近黎明的時候,還有幾個人留下來看著大火未熄的餘燼。這時空氣起了陣陣寒意,輕輕侵襲著這些人的後背。他們向前移了幾步,靠近一大圈焚燒過的殘跡。棚屋燒焦的木頭周圍還有一些殘火,在灰色的炭灰上冒著藍色的火苗,火舌呈淡黃色,原來的一捆捆牛皮燃燒後坍塌下來,變成了十幾堆火燼,呈現出不均勻的暗紅色,並且冒著一縷縷煙霧升向黑暗的空中。明暗不均的火苗微微照亮著那塊地方,因此分開站著的幾個人不過是一個個無名的黑影。西風逐漸減弱,牛皮焚燒散發出的刺鼻臭味越來越濃,那些等待大火燒盡的人一個個地轉過身,朝屠夫十字鎮走去,大家幾乎刻意地一言不發。

最後只剩下威爾·安德魯斯一個人。他朝一捆燒焦的牛皮走去。牛皮捆看上去只是被大火燒焦,並沒有完全燒盡。他隨意踢了一腳,牛皮在原地坍塌下來,砰的一聲激起許多灰燼。在靠近燒焦的圓圈中央附近,就是在他現在站的地方,有一根原木啪的一聲被燒斷了,火苗瞬間躥起,好像熄滅的怒火又重新點燃。直到短暫復燃的餘燼燒完了,安德魯斯一直站在那兒,眼睛盯著火苗,心思卻想到了別的地方。他想到了米勒,想到他策馬離開自己點燃的大火那一刻時突然出現在臉上的茫然若失;想到他往大火裡拖拉牛皮和馬車,在熊熊大火的映照下,輪廓分明;想到當米勒騎在奄奄一息的馬上離開他們時,那僵硬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的場景。他想到了查理·霍格,在他空洞的眼睛裡看到那燃燒的大火猶如看到了地獄一般;想到查理·霍格轉身離開大火,離開十字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