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搖搖頭,自嘲地笑笑,繼續掃著床上的積塵,等灰塵掃淨,展開已經卷好的席子鋪蓋,鋪好床,再掃灰塵,然後才扶著王甲躺到床上。脫了王甲的鞋襪,把王甲放在床邊,以防萬一他要嘔吐來不及照料而吐了一床,自己也躺下。

山地清涼,石頭屋更涼,這房子 又是多時無人居住,潮氣很大。王木躺了片刻,便覺得一陣陣冷意襲來,想到王甲醉酒,若不蓋上被子,只怕會得病,忙起來拿著一支蠟燭,向對面屋腳的大衣櫃走去,到了跟前,拉開櫃門,準備取被子。

他剛拉出一條薄被,就覺一團冷氣迎面撲來,一種難以言傳的無法形容的怪異聲音,也適時而響──竟是由拉出的被子裡傳出的。

燭光跳躍,忽然熄滅。

熄滅的剎那,他已經看到了一個可怕的場面:衣櫃中本應該滿是衣物的橫格,變成了豎格。豎格里豎立著幾條被子,被子上面,都有人頭──這些人頭,有的長髮長鬚,有的長髮無須,有的短髮短鬚,有的無發無須,男女老少一應俱全,一個個都彷彿陰界中的惡魔。乍一望去,宛若每條被子都長出了人頭,再仔細看,顯然是一個個人站在衣櫃的被子裡,只露出了頭部。而在這些豎立的被子正中,是那個一閃即逝的花白鬍須穿白色長衫的老頭兒。老頭兒的的五官清晰可鑑,雙眸閃爍著晶瑩的亮光,見他看來,甚至還衝他一笑。

但蠟燭已經滅了,衣櫃隱於黑暗……

幾乎沒有任何回想的餘地,王木驚叫一聲,跳開,手中的蠟燭和薄被一同墜地。他幾步跳到熟睡的王甲身邊,“王甲!王甲!”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對面的衣櫃。

長長的上房屋,室內僅有幾支蠟燭在緊挨著床邊的桌子上面跳躍著紅光。相距七八米的大衣櫃,無論如何也難以看清。

但櫃中的確有東西竄出來,而且還發出了“吱吱”的叫聲。

※※※※※

對王木的折騰,王甲只有苦笑。

弟弟的酒量本來就小,喝一點就醉,偏偏還要逞強,醉了還要吵吵著要回家睡,說是小時候大人們都說了,老池塘裡會生魚,老房子裡會生鬼。他要見見鬼。現在看來,嘔吐完了就驚叫,還驚恐地喊著自己的名字,一定是夢見鬼了吧?

“看你那醉樣!”王甲推推王木。

“我……沒醉……呃,沒醉……再來……”王木偏偏頭。繼續睡。

王鐵推門進屋,“咋樣?要不給他做點醒酒湯?”

“不了。這傢伙一喝就醉,老毛病了。一盆涼水就能潑醒,不用搭理他。”王甲伸伸懶腰,“鐵哥,明兒要祭周,讓俺嫂子給準備點啥吧,我們可是空著手回來的。”

“行。你安心睡。明兒再說。”

王鐵離開了,王甲的眸中,卻突然閃現出一種濃重的憂鬱。

這股憂鬱之色,從開始回家一直到此刻,才正式顯出。憂鬱之中,甚至還夾雜著一種難以言傳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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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隻老鼠。

王木鬆了一口氣,看看王甲,仍是人事不知地昏睡著,嘴裡還嘟嘟囔囔地夢囈著:“我……沒醉……呃,沒醉……再來……”

這時他只後悔為什麼醉得不是他。

醉了的人啥事也不用管,一點閒心也不操,該有多好?可是他既然沒有醉,就只能做點清醒人該做的事情。以他王木的膽量,總不能就此瞪著兩眼坐到天亮吧?他收斂思緒,乾笑一聲,自嘲地搖搖頭,再拿起了一支蠟燭,一步一小心地走到衣櫃前,櫃子裡哪有什麼人頭?人頭的錯覺不過是櫃子上格擺放的幾頂兒時的帽子罷了。

人嚇人嚇死人,自己嚇自己越嚇越害怕,他自嘲地笑了笑拉出了兩隻被子,隨手關上衣櫃門,到床邊先給王甲蓋上一條,再返身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