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個人,在押人員忙著做燈花、編織、穿珠子,這是看守所規定的勞動任務。

梁夏的到來讓大家很興奮。

“脫衣服,澆頭。”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說,後來梁夏知道他是號長。屋裡有個天井,梁夏被叫到天井中央“過關”。涼水澆了二三十桶,還有二十多個人圍著,盯住看,梁夏脫光了站在那裡。

澆完頭,號長叫去勞動。穿了一上午珠子,中午一口飯沒吃下去。晚上10點,大家陸續睡下。50厘米高的大通鋪上睡了十幾個人,連一隻腳都插不進去。這時號長髮話了,你睡“皇宮”吧。

“皇宮”在這裡指的是茅坑。因為鋪位有限,有一半的犯人要睡到通道和“皇宮”邊。

這是個很特殊的社會。號裡有28個人,分為3個等級,從高到低分別為“一斤”、“二斤”、“三斤”。“一斤”是號長和當頭的幾個人,即“高層”;“二斤”是中層;“三斤”是新來的和地位低下的嫌疑人。

起初也有人欺負梁夏,打了一次架,人家就不敢小看了。在號裡如果是軟蛋,那就有洗不完的衣服,洗不完的碗。有一個房管局的前科長就比較軟蛋,總是受人欺負,這種人是多數。

並不是所有的牢頭都是獄霸。只有當牢頭太凌厲霸道,警察又不夠負責任時,才會變成“獄霸”。

在這個看守所,一個警察要管兩個號,每個號都有二三十人,直接管理是不可能的,都透過號長來遙控。

做號長意味著有利益上的好處。在外面,微小得可以忽略不計的資源在這裡被無限放大,成為人人羨慕的東西。號長,吃東西會多一點,少乾點活,晚上睡覺位置大一點。

當號長還有一個好處,每天都“出倉”兩次,向幹部彙報工作。這是了不得的待遇,絕大多數的犯人,無論關幾年,只有進倉、出倉兩次。

號長也掌握著資源分配的權力。比如睡覺,每天晚上,睡床上和“皇宮”,天差地別。值班分成早、中、晚三班,中班正好是半夜,是最難受的,怎麼排班,也是號長一句話;飯菜很差,一菜一湯,青菜都煮黃了,可是能否吃到一口菜,也得號長說了算。

熄燈以後的看守所,是煉獄般的世界。躁動難安的男人們還原獸性,盡情釋放出最徹底的陰暗。

18 情潮

今天是第五天。

看守所裡犯人的面板都白。鬆軟輕浮的白,很像是衝氣玩具,拔了氣門芯便會癟縮成一張低劣的塑膠薄膜。梁夏把手裡串好的珠子舉起來對住光線把玩,廉價的彩珠在光線中發散出水晶般動人的光芒,就像是夜半時分盛裝出現的灰姑娘。

灰姑娘的教母是仙女,仙女的魔法棒在閃耀。

梁夏也被魔法棒點中,他自由了。

只是短短五天。

一百二十個小時。

生與死究竟是什麼?在過去的一百二十個小時裡梁夏想過無數次。每一天結束時每一天死去。究竟怎樣的人生才稱之為圓滿?睡去了,假如不醒,那便沒有明天,那便是一生。什麼才是死去的最佳時點?應該是沒有遺憾的那一天吧?

就是那樣的。

梁夏走出看守所大門時看見了自己的三個同學:艾北、蘇杭和宋般若。還有被紗布包成了小尼姑的菱角。

菱角戴了頂帽子,用以遮擋頭上的紗布。

有首歌這樣唱:請清風休將他叫醒,請輕風吹得更加輕,月亮下望著我的他,心底的情潮漲未停。

宋般若把菱角往前推,菱角猶豫不肯,用手拉住帽簷往下拽,梁夏走到她身邊,看了她一會,說:“拉什麼拉,還不是和原來一樣。”

菱角不確定這是讚揚還是譏諷,求助地望向宋般若。宋般若對梁夏說:“結婚吧,這樣你就知道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