簷垂雨如簾,流入天井,倒也是一番寧靜景象,到此心境漸安,竟然忘記了塵俗,對郭魯哥家的道:“這才是讓人清心處。天寧寺雖然是大寺院,卻不如這裡清靜。”

卻便聽有人踏雨水進來,郭汾心想:“這時候還有香客?”雨簾中望去來者卻依稀認得,一個沙彌迎上前去喚道:“範先生來了啊,我這就去請魏先生。”郭汾馬上就想了起來:“這是範質。看這沙彌的樣子,範質倒像經常來。”

那邊範質也朝這邊望了一眼,他與郭汾其實會晤過,不過外交禮數是張毅所修訂,郭汾見自家臣子時講究不多,張毅卻堅持會見外臣時不能失禮,一定要加一道珠簾隔開,因此當初見面,郭汾坐的地方離珠簾近,往外望過去能看清楚範質,範質離珠簾遠,卻就只是隱約見到了郭汾的身形,加上這時又有雨水隔著,又沒想到郭汾會出現在這裡,便沒認出來,道:“這時候還有香客啊。”朝這邊一禮。

郭汾起身答了禮,旁邊的沙彌說:“這位張夫人是進來避雨的。”一邊將範質引到東廊畫壁的南處。

不久東廂走出一個布衣來,到了東廊下與範質相見,郭汾聽他們兩人見面也沒怎麼寒暄,想必是很熟絡的人,她知道寺廟經常出租廂房給客商或者讀書人,以此作為寺廟的經濟收入之一,實際上是變相的客棧(短住者)或者出租屋(長住者),還能避稅,因想:“這個姓魏的多半是範質的朋友。”

範、魏兩人坐定後便閒談起來,沒幾句便談論起當前的局勢來。

兩撥人只隔著一堵畫壁,壁上還開了天女散花形的透雕,範魏兩人又沒有故意壓抑聲音,所以郭汾竟將兩人的談話聽得一清二楚。她想:“這姓魏的剛才說收到了衛州來的家書什麼的,聽來好像也是中原來的。這中原士子無拘束的評論,卻是難得。”

眼下天策政權下對於如何對待中部糧價的問題已經很明顯地分成了兩派意見,有近於楊定國的,也有近於鄭渭的,郭汾半日來所聽到的民間議論,十有**都支援楊定國的主張,甚至表現得更加激烈。

唯到這裡,所聽到的談話卻不似外間那般膚淺。

卻聽那魏姓士子道:“天策諸公不禁國人議政,眼下就是婦孺也都談論此事,涼州這等氛圍當真古今罕有。如今坊間風傳,說天策中樞對於如何處置涼州,意見似乎並不統一。”

範質笑笑道:“是,國老楊公似乎要懲惡鋤奸,以儆效尤,鄭長史則主張從緩從寬。我在涼州出行並不十分方便,不過也聽到了不少傳聞。”他是來自境外的常駐使者,每日的活動都要受到監視,不過他多與涼州的風流人物、權歸階層交往,因此也能得到不少坊間聽不到的訊息,當下將自己所知與魏仁浦交流。

那魏姓士子道:“這兩日我穿街走巷,市井中人目光短近,見識淺薄,大多隻是憑一時喜惡談論,只可當民心所向參考,不足以便作為執政者定策之準則。其實中部這些糧商,要解決並不困難,發一道命令,派一個胥吏下去,就能將他們抄家滅族,然而中樞遲遲不決者,必在政制有所遠慮,這便可見天策執政諸公不同凡流,若是契丹胡主或者洛陽那位天子,只怕都未必有這樣的耐心與見識,至於孟蜀、吳楚之輩,怕是更沒有這等胸襟。”

郭汾聽得心喜,暗道:“範質的見識素來為鄭濟、張毅等稱道,只可惜他是中原派駐涼州的使者,不然來個楚才晉用也無不可。這個魏姓士子,見識卻也不俗。”

範質道:“如今這件事情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這事頗難定奪,不管最後如何選擇,我們都便可從中管窺今後天策軍立國規模之走向了。”

“那又不然,”那魏姓士子道:“天下事不定一宗,則道為天下裂勢所必然,若是元帥在此,由他定奪,則我們看出走向不難,但元帥不在,中樞決策未必便完全符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