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碰我!”我吼道,剪尖對準了脖頸。

他怔住——絕沒料到我在處於極為劣勢的情況下也沒丟盔棄甲。

我和他都僵在原地。他依舊騎在我身上,我依舊拿刀抵住自己的頸動脈。

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

他的眼神告訴我他不相信我捨得刺自己——做樣子給他看罷了。

果然,他嘴角一歪,嘲諷道:“碰了又怎樣?賤人!”

自從拿定了行刺他的主意後我壓根沒打算活著出去,現在更絕了念想。“別碰我!”我虛弱地警告他,在他猶豫之際,我手腕下壓——不自由,毋寧死!

死亡算什麼,不過是長眠進另一個不受打擾的時空裡,不過是繾綣在暗無天日的奇異裡。只要能掙脫命運的鐵鏈。

這一刺力氣不夠,因此不夠漂亮——沒扎著頸動脈。

脖頸裡一陣刺痛,溫熱的血液流出來癢酥酥地爬過肌膚,順著肩膀一直淌向後背。

他突地向後躍起,神色慌亂而無措:“你,你……”

我不帶停頓地再次猛紮下去,扎進原來的創洞,開拓更深。

這一次不太疼,似乎感覺不到很疼,只是木了,眼前開始發黑,更黑了,一大片。

好了,終於得以解脫……

無邊無際的暗黑裡,似有一盞明燈,安詳地照在前方,一絲溫暖,幾許寧靜。童年的歡聲,一個個似曾熟悉的臉龐飄然而至又漸次離去。穿長袍的,打馬褂的,各式各樣的民宅浮現在半空中,在光暈裡輾轉閃爍,漸漸模糊、隱去。喧囂聲也沒了,一切再次沉靜到廣袤的虛無中。

我的身體極輕,如羽毛般飄蕩,自由輕盈……

我看到了她——另一個自己——美極了。

在極亮的光柱裡,瀑布般的秀髮飛舞著,甜美的微笑溢在嘴角。

是少女時代的我嗎?無憂無慮的笑靨燦爛得像天邊最瑰麗的一抹朝霞。

我們彼此貼近,融為一體……我們一起飛……穿過黑暗、穿過一片血紅……飛……

沉重、壓抑的感覺復歸身上。

睜開眼時,周圍黯淡一片,脖頸處僵硬如石。

我用手一摸,纏著厚厚的繃帶。

為什麼還沒死?明明把自己紮了兩個窟窿,竟然還死不掉?我恨恨地想,好失敗。

“小姐!阿彌陀佛,你總算醒了。”是小眉的聲音。

“你怎麼來了?”我問她,聲音嘶啞得厲害,根本說不清楚。

“小姐,你先別忙著說話,養好傷再說不遲。”小眉急忙說道。我這才發現她的眼睛腫腫的。

我沒精力問她更多的話,又沉沉睡去。

第二次醒來時,床前坐著一位老大夫,正拿一個木質的單耳聽診器聽我的心臟。爾忠國站在大夫身旁。

“你太太她體質不錯,炎症消失了,高燒也退了。這個——暫時呢,沒有大礙。”

“暫時?暫時是什麼意思?”爾忠國問道。我想他應該清楚大夫話外之音——你太太還有死去的可能。

“我的意思是……您這邊請。”大夫猶豫了一下,將爾忠國引至臥室外。

“我擔心……您太太有自殺傾向。”他壓低了聲音對爾忠國說——他不知道我的聽力有多好,聲音壓得再低我也能聽到。

爾忠國一定對大夫隱瞞了真相,恐怕對小眉也撒了謊。

大夫繼續說道:“從她傷口的切入狀態看極有可能是自殘。若是意外跌在剪刀尖上會直接扎通脖子,早就沒命了,而且不可能留下兩個緊挨著的創口。她的傷口顯然是氣力不夠大或猶豫不決造成的,有一刀雖然頗深,但幸好未傷及要害。她體力沒恢復還好說,一旦恢復了你們要特別當心她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