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開去,還有誰能看破時局呢?

康親王病重的訊息傳來,皇上已去往盛京謁陵,胤禔、胤祉、胤祺、胤祐、胤禩、胤禟、胤俄、胤禌還有胤祥受命隨駕。這兩年,皇帝的出行總沒有胤禛,這次胤禛又被留下,成了胤礽的助手。

胤礽不監國,來自全國各地的政務奏摺不再進毓慶宮,而是大學士們分類討論後,打包送去給皇帝批閱。皇帝不在京期間,維護京城的正常秩序、守護皇宮的安危、處理宗親事務,胤礽擔負於肩,責無旁貸。

交代胤禛值守宮中,胤礽趕去康親王府,探望傑書。

傑書自纏綿病榻府中修養後,福全接手主持議政王大臣會議。對胤礽來說,一位是同族伯父,一位是親伯父,理當福全要更親些。福全也曾給過胤礽中肯的意見,但要論及兩位伯父的能力與見識,毋庸置疑,絕對是傑書勝出。

到達王府門前,傑書的嫡子椿泰得到訊息,早已等候在此。胤礽下馬後,急忙問去:“伯父身體究竟如何?太醫怎麼說?”

椿泰不過十七歲的少年郎,但也因為父王生病後,接過王府事務,舉手投足穩重多了。

“回殿下,父王沒幾日了。方才說與父王,殿下要過來看望,他一下子振奮起精神,吩咐奴才們給他梳洗更換,嘴裡念著,能見上殿下一面,真是太好了。”

胤礽很意外,他與傑書的感情遠沒有到這般親密的地步。不過仔細體味與傑書的接觸,很多次,傑書都是在合理的範圍內幫了自己,幫得那麼大義凜然,毫無偏私,叫人想嚼舌頭都沒法嚼。

抬手讓椿泰引路,胤礽大步流星緊隨,徑直去往康親王的寢屋。

原以為病人常居的屋子,應是窗戶閉塞,黯淡無光,藥味浮動四周,一副淒涼晚景。但當胤礽踏進傑書的屋裡,卻是卐字欞花窗半掩,氣流來去自如,透窗進來的輝光由強到弱蔓延伸進。紫檀雕花高腳案几上,御賜的青花將軍罐,精美細緻,挺拔向上。

“椿泰,扶我一把,我給殿下行禮。”隨著傑書颯啞的聲音響起,胤礽循聲看去,就見一身銀灰緞衣褲的傑書掙扎著欲要起身。

胤礽三腳兩步去到床沿,主動扶住傑書,同時接過椿泰遞過來的靠枕,放到傑書身後,支撐住他仰靠的半躺姿勢。

“殿下,我失禮了。”能保持這樣的姿勢與胤礽交談,傑書已經盡力。

椿泰帶著伺候的奴才退出後,只餘胤礽與傑書。幾個月沒見,不過五十來歲的傑書卻已是頭髮花白,面色急劇衰暗,倒是眼中的神采依舊堅毅。

“殿下,聽說你在打聽製造槍炮的英才?就算是漢人也行?”

胤礽與慶徽說過,當時慶徽猶豫不決,後來海青還是以南懷仁的編撰為準改良器械,沒有多說別的。胤礽活動範圍受限,又不能下令全國招選,只得作罷。不過現下,傑書提起,胤礽連連點頭,自己確實有過這樣的想法。

“殿下,你可曾想過,如果引進漢人的能工巧匠,提供優渥的條件讓他們大膽打造。如此一來,你擔不擔心他們反過來外洩軍工機密,或是乾脆聯手前明餘孽,用最新式的武器反清復明?”

胤礽被問住,他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蹙眉沉思片刻,胤礽抬眸,“皇祖父在位時提出‘滿漢一體’,我以為,只要皇上勤政愛民,澄清吏治,達成國富民強,到那時,何談反清復明?前明若是治理得當,又何至於被李自成攻陷都城,就此淪亡。如是有一天,我大清重蹈覆轍,那也是天子狹隘守舊,不能審時度勢,怨不得反清復明,就算要復唐,復宋,復漢,都行?”

傑書愣了愣,嚴肅的目光現出溫和,“殿下心性豁達,不矯飾造作,倒是真性情。”

聽到父王輕輕咳上幾聲,椿泰掀簾捧入兩個錦盒,交付胤礽,隨後快步退出,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