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仲,孔子指責過他不知禮(),但沒有指責他不盡忠而死。管仲的主人公子糾跟哥哥小白爭王位被殺,管仲非但沒有去殉葬,反而輔佐齊桓公(小白)稱霸諸侯,深得孔子讚賞,說:“他難道會象匹夫匹婦那樣恪守小節,在山溝裡自殺而不為人知嗎?”(管仲相桓公,霸諸侯,一匡天下,民到於今受其賜。微管仲,吾其被髮左衽矣!豈若匹夫匹婦之為諒也,自經於溝瀆而莫之知也?)

生的價值大於死,就不要想去死。孔子在匡邑遇險,顏回掉隊了,重逢時孔子說:“我還以為你死了呢。”顏回說:“老師在,我怎麼敢死呢?”

將死的時候會留戀生,曾子說:“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還是對生的依依不捨、流連忘返。當生命於己於人都沒有什麼意義的時候,就要從容赴死,孔子罵原壤:“小時候沒禮貌,長大了沒作為,老了還不去死,真是禍害!”(幼而不孫弟,長而無述焉,老而不死,是為賊。)

孔門弟子公西華說:全生為上,虧生次之,死又次之,迫生為下(《呂氏春秋》)。全生就是完美人生,虧生是悲慘人生,死指玉碎,迫生是屈辱人生。屈辱人生不如死,它跟苟且偷生不一樣。苟且偷生是夾縫中求生,活得暗淡悲慘,是虧生。屈辱人生是違反作為人的生存原則,辱莫大於不義,完美人生(全生)是忠信禮義孝悌廉恥,屈辱人生(迫生)是不忠、非禮、缺孝、少悌、背信、棄義、寡廉、鮮恥。

司馬遷說:人固有一死,有的人輕於鴻毛,有的人重於泰山。要死得有意義,孔子說君子擔憂死而無名(君子疾沒世而名不稱焉),所以不惜“守死善道”()、“殺身成仁”()、“蹈仁而死”(),“死而無悔”()、“死而後已”()。

一個人死,其他人照樣生,太陽照樣升起。為死人送行的場面,取決於他生前的表現。嫦娥的老公,羿,神箭手,不得好死,因為生前不恤民眾;寒捉的兒子,澆,能旱地行舟,不得好死,因為他生前叛亂()。好學的顏回短命而死,孔子哭得很悲傷(子哭之慟),“啊!是上天懲罰我,是上天懲罰我!”(顏淵死,子曰:“噫!天喪予!天喪予!”)

孔子也曾自擺烏龍,有一次上課的時候,看見子路剛強英武狀貌,笑著說:“象由那樣,是不得好死的樣子。”後來子路死時,果然被人砍成肉醬。烏鴉嘴,烏龍球。

對於自己的死,孔子淡看,說我縱然得不到大葬,也不會死在路上(參見第19章《致哀而止的喪》)。子貢對孔子的生死評價很精闢:

“其生也榮,其死也哀。”()

17、等而下之的民

周王所重:民、食、喪、祭()。

民的概念沒有後來的“人民”寬泛,《論語》裡的“人”與“民”是不同的群體。民指士人以下階層的民眾(不包括奴隸),人指士人以上階層的人。《論語》中有幾個地方很清晰的區分了二者。子路說:“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讀書然後為學?”()民指民眾,人指士人。孔子說:“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即戎矣。”很明顯地分開了,人指士人,民指民眾。又說治理中等諸侯國要“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愛護士人,差使民眾。子路問君子之道,孔子說先“修己以敬”,有餘力再“修己以安人”,再有餘力則“修己以安百姓”(),很顯然,人指士人,百姓指民眾(奴隸不擁有姓,不算百姓之列)。孔子說“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既來之,則安之”(),招徠並安頓的人指的也是士人精英階層,而庶民()才是群眾。

孔子對民眾很重視,但重視的目的是維護食物鏈的秩序,用人類的話來說是保護生態平衡。在食物鏈裡頭,草木不重視陽光雨露是石頭,草食動物不重視植物是傻瓜,肉食動物不重視草食動物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