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你還記得他的名字,真是難得。”

紫菀只好答道:“我是急中生智,才想起有這麼一門親戚在的。”心裡卻道:我離開小吳霈,也不過才半個月吧,當然記得他,當年他只有七歲。而吳萇人和太太,怕是早就過世了。

過了一會兒那人出來,說道:“東家叫我把你們送到他府上去。那我們就走吧。”帶著她們穿過房子,到了裡面院子,那裡停著一輛破舊的小貨車。那人請她們在副駕駛座上坐了,發動汽車朝城裡而去。

吳霜靠著紫菀打起瞌睡來,紫菀也是倦極,卻不敢睡。這個人雖說是吳霈的夥計,但萬一要起什麼壞心,也難說得很。

第三十五章 二我

第三十五章 二我

汽車開在馬路上,慢慢進入主城區,房屋漸多漸密,街道漸窄漸彎,而紫菀被這個清晨的杭州震驚了。臨街的商鋪上著門板,但屋簷下躺著許多逃難的人,衣衫濫褸,胡亂裹著被子躺著。早上應有的生煤爐,賣小菜的人不知去了哪裡。滿街的碎紙在晨風中飄飛,垃圾發出惡臭,幾隻狗在裡面覓食。

這不是她認得的杭州。

她努力辨認著路牌、街道、商店,想確定是不是走錯了路,轉過一個街角,一家門板上貼了告示的店招上寫著“二我軒”照相館,她這才相信沒有走錯。把照相館命名為“二我軒”,正是這個綺麗悠閒的城市才想得出來的。相比上海的“王開照相”,這家店的主人何其高雅斯文。紫菀第一次到杭州看到這家店,就喜歡上了這個店名。明清以後,浙西文人薈粹,冠絕天下,便是商人中也每多風雅之士。想到這裡,思緒再難從吳菊人身上移開,心頭又是傷痛又是甜蜜。吳菊人為她花的心思,多少人能想得到,能做得到?

不知道吳菊人發現他的宛玉魂靈兒不見了沒有?那留下的之琬的身體又會發生怎樣的事?自己回來了,那之琬回去了嗎?如果沒有回去,之琬的身體豈不是……她想到這裡,再不敢往下想。又想:三哥要是發現不見了我,會是怎樣的傷心?

當初是千方百計想回來,日日夜夜拿著玉璧不離手,明知會捨不得,但一想到人倫血脈,逆天而行,終是難安。如今真的回來了,才知道那分鑽心剜骨的痛,時時刻刻磨蝕著心,滴著血,痛不欲生。眼下沒有玉璧在手,那就想都不用去想要不要回去,以後的日子也不用去想,光是想想三哥獨自一人在海上,沒人陪他說笑,沒人和他做伴,他的日子又會是怎樣的生不如死?

紫菀咬著嘴唇,眼睛痛得乾澀,卻一滴淚也沒有。事已至此,流淚有什麼用?

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車子已經到了橫河橋吳宅大門口,紫菀認得這個黑漆大門,四十年過去了,沒有變過。

那人把車子停下,拍了門。紫菀輕輕搖醒吳霜,兩人下了車,等在門邊。過不多時,大門上的一扇小門開啟,一個五十歲左右的人鑽出來,先看了看吳霜和紫菀,點點頭,對那人道:“辛苦了,回去吧。就要打過來了,你們也躲一躲,鄉下、山裡,哪裡都好,這杭州是不要停留了。”

那人謙恭地道:“是,東家。”又向吳霜和紫菀點頭道別,紫菀忙道:“謝謝大叔,沒有大叔,我們還不知會怎麼樣呢。”那人擺擺手,上車走了。

紫菀目送他離開,才轉頭對吳霈道:“二舅舅,這是我媽媽吳霜,我叫紫菀。不知二舅舅可曉得有這麼個堂妹?我們今天冒冒失失來打擾,實在是迫不得已。”這吳霈長得就像第二個吳萇人,紫菀一眼就認了出來,心想我上次見你,你才七歲,轉眼就成了半老頭子了。

吳霜不認得眼前這個人,只是試探地問了一句:“二哥?”

吳霈看看兩人一身農婦穿著,神情疲憊不堪,唉一口氣,道:“進來說話吧。”把兩人延進院子,請進客廳,親自倒了兩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