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那茶清翠碧綠,茶湯香氣幽幽,竟是上好的龍井。吳霜和紫菀一口氣喝乾,舒服得深吸了兩口氣。

紫菀放下茶杯,看著滿屋子亂糟糟的傢俱,當中堆著七八個皮箱,忍不住問道:“二舅舅,你們要離開杭州?”

吳霈卻道:“自從我父親和大伯跟三叔斷絕了往來,三叔一家,我們就再沒有見過。霜妹,你排行第八,我就叫你八妹吧。我們從來沒有見過,但你和三叔長得真像,我不用多問,一眼就能認出你是我們吳家的人。三叔過世,我們也沒有去弔唁,實在慚愧。三嬸可好?”

吳霜搖頭道:“我母親兩個月前過世了。”

吳霈一呆,道:“三嬸年紀不大吧?怎麼就……唉,三叔三嬸真是,老天不長眼吶。我記得我小時候,三嬸待我極好。去了也好,可以和三叔見面了,又不用受這戰爭的苦。”

吳霜道:“是,要是讓她這把年紀再跟著我們逃難,真是讓人不想活了。二哥,我父親去得早,母親又不肯告訴我以前的事,我竟然不知道他和家裡斷絕了關係,那是為了什麼?”

吳霈苦笑道:“還不是為了三叔把祖宅祖田賣了的事?大伯和我父親一氣之下說了很多過頭的話,宣告要把三叔逐出吳家,兩邊就再沒有往來了。後來我們才知道三叔是拿了這筆錢捐給孫先生做北伐的軍費了,心裡雖然不樂意,但還是敬佩他的行為。只是絕交話說出了口,不好意思又拉下臉來求和,這一耽擱,就是幾十年。八妹,這些年你一個人,沒個兄弟姐妹相幫,過得怎樣?”他看這母女二人一身衣服,像是頗為窘困,才有此一問。

吳霜笑一笑,道:“很好,我先生是美國運通公司上海公司的襄理。對了,這裡有電話嗎,我想掛個電話回去,告訴他我們到了杭州。菀兒,你說爹地是在寫字間還是在家裡?”

吳霈忙道:“當然。我帶你到書房去打。只是怕這個時候的長途電話不太好叫,要等一陣子。”帶了吳霜到隔壁的書房去叫長途電話,回來對紫菀道:“是叫菀兒吧?你們一定餓了,我讓我太太給你們煮點吃的。”

紫菀道:“怎麼好意思讓二舅母動手呢?”

吳霈道:“家裡的傭人都辭退了,沒有別人,你稍等一下啊。”離開客廳,少時回來,拿著一個洋鐵餅乾盒子,開啟蓋說:“先吃點餅乾,墊一下,她給你們煮酒釀圓子水潽蛋。”

紫菀接過盒子,不忍心拒絕他的好意,拿起一塊餅乾來吃。

吳霈注視著她,忽然道:“你的神情,我越看越像三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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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菀扯扯嘴角,算是笑一下,問道:“你當時那麼小,哪裡記得了多少?”

吳霈點頭道:“說得也是。不過我從來沒有見過那麼漂亮溫柔和氣的人,她對小孩子那麼好,和當時的大人完全不一樣,從不把我們從身邊趕走,說話的口氣就像我們是跟她一樣的大人。”說著抬起頭看著窗外,像是回到了年少之時。

紫菀在他臉上又看到一絲小時候的神情,輕聲喚道:“二舅舅。”

吳霈回過神來,笑道:“對不起,走神了。親戚間就該多走動,一不來往就都忘了。你今年多大了?”

紫菀道:“二十。”

吳霈道:“最好的年齡啊。我有個小女兒叫印月,比你大兩歲,要是她在,你們一定說得來。現在她跟著學校撤退到桂林去了。”

紫菀道:“那你們是要去哪裡呢?”看看地上的箱子,道:“可是趕巧了,要是晚兩天,怕是見不到二舅舅了。”

吳霈道:“我們去香港避一下,就這兩天走。還真是趕巧了。”起身對一個端著托盤進來的一箇中年婦人道:“這是我太太。碧鳳,來見一下我的侄女,就是我以前提起過的三叔的外孫女。”

紫菀忙站起來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