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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裡十分安靜,斜陽巷陌,不見一個人影,只有人戶院裡的狗聽到他的腳步聲,接連吠起來。梁興來到左邊第三家,見院門虛掩著,便輕輕推開,裡面一隻小狗猛地躥出來,才一兩個月大,乖聲嫩氣地朝梁興吠叫著。隨後一個小男童跑了出來,五六歲大,一雙眼格外大。
“你是誰?”男童滿眼戒備,做出大人的聲氣。
“你爹姓鍾?”
“是啊,你是誰?”
“你爹回來了嗎?”
“沒有,你是誰?”
“你爹每天什麼時候回來?”
“太陽落山。你是誰?”
“他的船夜裡停放在哪裡?”
“我不告訴你。你到底是誰?”
“我是你爹的朋友。”
“你騙我,我爹的朋友都知道,我爹的船夜裡停在卜家那裡!你是食兒魔變的!”
男童“砰”地關起門,隨即從裡面閂上了。
梁興一愣,隨即笑了笑,只得轉身離開。不知道小童說的卜家是哪裡?他先走到汴河邊,這片莊子離河有幾百步遠,河邊看不到一隻船。這一帶十分僻靜,夜裡泊船恐怕不安穩。鍾大眼的船會泊在哪裡?恐怕是虹橋那一帶,那裡兩岸都是店肆,通夜都有人。
梁興又趕回了虹橋,來到嚴老兒茶鋪。
“梁教頭,找見了沒有?”嚴老兒一眼看到了他。
“他沒回家。對了,嚴老爹,他的船夜間泊在哪裡?”
“西頭那個河灣邊,卜家食店那裡,他們這些船戶一起出錢,請了卜家的人夜裡替他們看船。”
“多謝老爹!”
梁興又大步趕到橋西頭的卜家食店那裡,這時天色漸昏,河邊泊著幾隻客船。他先挨個看了一遍,鍾大眼那隻客船當時他並沒有細看,只記得窗外垂著兩大片蓑草,應該是兩件蓑衣晾曬在船篷上。河邊這幾隻客船模樣都差不多,並沒有見哪隻船頂上掛著蓑衣。至於鍾大眼船上的人,他也只隱約記得船篷上那個年輕船工,這幾隻客船上有幾個船工,但都不是。
這時,食店裡走出個年輕夥計,端了盆水出來潑,梁興忙問:“小哥,你有沒有瞧見鍾大眼?”
“鍾大眼?沒有。”
“他的船也沒見?”
“沒有。”
“他的船每天什麼時候泊過來?”
“按理說該來了。”
梁興望著昏茫茫的河水,心裡越發納悶。
雷炮一直窩在溫家茶食店廚房的灶臺後。
天黑下來後,他讓妹妹珠娘收拾了些吃食,填飽夜肚,這才溜著牆邊偷偷摸了回去。到了軍巡鋪一看,裡面黑漆漆沒有點燈,也聽不見人聲。這些懶鬼們都睡了?
他輕輕摸黑進到正屋,摸到桌上的火石,打著點亮了油燈,左右一照,一個人都不見。端著燈出去看,胡十將和那五個禁兵的兩間宿房門都開著,裡面黑洞洞沒一點聲響。他不敢進去,走到後面,廚房空著,自己和付九的小宿房裡也沒人。他越發納悶,忙跑出去到旁邊的龍柳茶坊,找他傢伙計一問,才知道汴河發生怪事,一隻船上似乎死了不少人,連胡十將和所有鋪兵,都被左軍巡使召去,到虹橋那兒查案去了。
雷炮聽了,先是一驚,以為是自己上的那隻船。再一聽,是什麼仙船撞到的一隻新遊船。他這才鬆了口氣,隨即樂起來,這麼說,自己撞見的那件事都算不得什麼了。雖說中午吃了一場驚嚇,卻也躲過了一趟苦差。他獨個兒回到宿房,吹了燈,倒在鋪上。在小凳上窩了一下午,腰背都痠痛,他伸腿張臂,躺得展展地,放心歇息起來。
躺了一陣,想起父親,他不由得又恨恨罵道:你化灰化煙、變鬼變妖,有什麼屁打緊?但好死不死,把那契書帶走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