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外另有一處書房,不過是隨意擺了些書來裝點門面,但內裡休息的地方卻安置著一床暖玉塌,觸手生溫,恰擺在窗戶旁,偏窗外臨水,已近五月,開了滿塘娉娉婷婷的嫩荷來,和風送花香,倚塌而眠,真乃一樁美事。

易數這夜酒有些沉了,清晨還在夢中之時,便覺似有兩道熱辣辣的目光在自己面上巡梭,略微沉了沉酒竟便睜開了眼睛,一時險些被嚇的一跳,距他面容不足三寸上方,正正貼上來一張麻子臉,上面星羅棋佈皆是黑點,極像一塊沾滿了黑芝麻的燒飯,燒餅之上有狹長細眼一雙,瞳奇黑,無眼白,那燒餅臉上忽爾綻出笑來,露出一口黑黃的牙齒,煙熏火燎一般,撥出的氣體帶著一股隔夜的蒜臭腐爛味道撲鼻而來,幾乎不曾讓他將昨晚酒宴之上填下去的東西吐出來。那人也不知是男是女,聲音破碎暗啞,如打磨的砂紙:“易二公子,起床吃飯了!”

易數咬咬牙,揮了揮手,還曉得現下自己正在客中,可不能像往常在易家大宅一般,稍不入目的奴婢抬腳便踹,只客氣道:“小哥客氣了!容易某梳洗打扮一番,稍後便到!”

卻見那燒餅臉努力睜大了狹細的眼來,再向上貼近了兩分,認真道:“二公子莫非看不出來奴婢是個女子?”那腐臭的氣味一陣陣沖鼻而入,易數實不能忍,掩了口鼻再將她打量一番,果真見她下面穿了條女人的裙子,面料瞧著倒有八成新,只得附合道:“姑娘且請離易某遠一點,豈不聞男女授受不親?容易某起床再說?!”這卻已經是極為難得的客氣之語了,易數自小錦衣玉食美婢,養成了一種極為挑剔的毛病,比不得易柏,總還有容忍的氣度。他一應穿用向來奢侈無度,且縱情任性,以前尚有易柏彈壓,自易柏卸了家主之位嫁了人,手下管事皆覺得這位二爺性情更是大變,就算是金的銀的流水價花出去,也換不回他一個笑臉,這鬼見愁的名號,卻不是他枉擔了虛名,原是與事實有些關聯的。

可惜這麻女不太領情,鐵了心非要跟他辯解一番:“奴婢身份低微,不敢枉稱姑娘!”

他再忍無可忍,怒道:“我管你姑娘奴婢,長成這副模樣,離爺遠一點!”“啊嚏”一聲,竟然不由自己控制的打了一個噴嚏,暗道不妙,大怒:“你這醜丫頭用了個什麼帶香味的東西?”

那麻女雖面有恐懼之色,唯唯諾諾,卻也不曾離他遠一點,委委曲曲略帶羞澀道:“奴婢久聞易二公子憐香惜玉,昨夜聽聞公子前來,奴婢激動的一夜未曾睡著,連夜用了桃花瓣泡了個澡,還搽了桃花粉,就連這衣裳也是用桃花香薰過的,不信你聞聞?”說著整個人偎上來,易數此時方聞到一股淡淡的桃花香味,只是初時被她的那股口臭所掩,此時聞到,再不能忍,連著打了六七個噴嚏,眼淚鼻涕幾乎全部下來,一把推開了她,只覺那女子向外撲去之時順手在他面上摸了一把,手上面板稍嫌粗糙,她跌坐在那裡就要號哭:“梅姐姐騙人!明明都說我搽了這桃花粉,可使容顏幼美細膩,定能得了易二公子的歡心,常伴身旁,紅袖添香,哪知道易二公子粗暴蠢笨如豬,放著我這樣的絕世佳人不要,我看也不過是個有眼無珠之輩!”一壁裡乾嚎一壁裡偷偷拿眼看他。

易二被哭的不勝其煩,偏偏面上奇庠無比,恨不能用指甲撓下一層皮來,只拿手在臉上不住揉搓,狠狠咒罵:“狠毒的女人,也不看看自己模樣,居然敢來攀附二爺?!”他本就容顏穠豔,最得女子青目,偏又家業興旺,擔著掌家之責,一年裡貼上來的女子不知凡幾,但被個如此醜怪的女子偎上身,尚屬首次,偏近身長隨又不在身邊,那些人昨夜自去與水寨交割貨物,且秋華堂地界不大,餘平章便將他的一干隨從安排到了隔壁的小偏院,那些人俱不在眼前,豈知搓著搓著只感覺全身似乎都要癢起來,恨不能跳進寒潭裡將身上癢熱之意除一除,此時惱火上頭,只將身邊床上能抓到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