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這種說法,她也抱持高度懷疑。

匕首捅心,書上最愛用的自殺手段之一,通常只要一刀,就會斃命。小傷?鬼才信哩。

他不同她爭論,任由她將他按平於榻間,他的雙肩感覺到她大半重量,她確實是用了極大蠻力想制止他起身,就是怕他又扯裂傷處、弄傷自己,她撐著手臂,伏在他上方,近距離地佔據他的視線,可愛的兩綹柔軟髮鬢,垂落她氣紅的粉頰邊,襯托巴掌臉蛋的小巧精緻。

“我不是瘋子。”他已經從她口中聽見這兩字太多回,他並不希望被誤解……多怪呵,若是其他人視他為瘋子,他不會多費唇舌解釋,是瘋是傻,是智是憨,又何妨呢?

何以面對她時,他卻產生了解釋的念頭?

“我說過,我是來典當的,是你要求要看我的心。”他照做罷了,又怎能說他瘋呢?要他挖心的人是她,指控他是瘋子的人是她,氣他拿刀捅心而賞他巴掌的人,也是她,難道……這便是俗稱的“女人心,海底針”?

“誰會拿心來典當,你擺明是來找我麻煩。”她重哼。

“我看見貴鋪外頭張貼‘萬物皆可當’的聯子。”

“又是一個被騙的笨蛋。哪有可能萬物皆可當?總要有點價值的東西才行啦!”歐陽妅意老早就提議該將“萬物皆可當”的橫批改成“廢物別進來”,偏偏鋪裡沒有第二個人支援她的想法,說是會破壞當鋪生意,可他們都不知道,成天面對淨拿些怪東西來典當的怪人,她還沒精神崩潰連她自己都很驚訝。

當骨灰罈當鬼畫符當假仙水是小事,當清白當青春當愛情當武林盟主當昨夜偶發的春夢她也遇過,現在再加上一個來當心的他,她真的快見怪不怪了。

“我的心,很值錢。”他認真說道。

“我的心,也很值錢呀。”呿,對每個人而言,自己的心都嘛值錢,沒心就沒命。

“你允了我的典當嗎?我不求當得多少銀兩,五文也行,一文也可以,我只希望能在這裡待下,以質押品的身分。”

對哦,她之前也聽他這麼說過,他不要錢,他想住在當鋪裡。真奇怪,想找個地方住的話,南城裡大大小小的客棧酒樓不下百家,從奢華到樸素,從高貴到便宜,任君挑選,他何必非得住進當鋪?

呀,她懂了,沒錢嘛!住不起客棧酒樓,便想用耍賴的方式,在這兒硬賴三個月,至於三個月後的事,三個月後再來煩惱。

“咱當鋪不收容貧苦人,更沒有房間讓你暫住,你打的壞主意沒能得逞,我不接受你的典當。”以人為典當物,在當鋪裡不是稀罕事,她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即便她是流當的典當物,當掉她的親人並未前來取贖她,她在這裡也過著如魚得水的好日子,但,她下意識就是討厭有人來典當“人”,將“人”視為商品,可以估價幾兩碎銀,每每有這種生意上門,她的怒氣就吞忍不下去。

一個人,就值幾十兩嗎?

一個人,比古董花瓶更廉價嗎?

一個人,可以說賣就賣嗎?

“抱歉。”客房沒關的門板傳來客氣輕叩,當鋪鑑師公孫謙站在門口,確定得到房內兩人的目光注視下,才微笑跨過門檻,進入屋內。

“謙哥。”歐陽妅意咚咚跳下兩張古董床。

“小當家要我過來鑑定這位公子的典當物是否有收受價值。”公孫謙表明來意。

她猛搖螓首:“沒有沒有,不值錢,一顆心,煮又不能煮,吃又不能吃,賣也賣不掉。”人心不如豬心有用處,豬心煮湯、燙熟涼切再蘸醬,配上薑絲,風味絕佳。

“你是鑑師抑或我是鑑師?”公孫謙笑笑打斷她詆譭客人的字句。

“你啦……”她是看門小夥計,鑑識能力令人心寒搖頭,成天只能面對各式各樣的討厭怪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