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出內臟。趙媽媽炒熱了茴香和鹽,把雞從裡到外抹一遍,掛在簷下吹乾。雞心雞肝雞胗等什件洗乾淨用雪裡蕻加筍尖炒了,雞血加一點鹽煮成血豆腐,一起放在雞湯裡,再加上炒烏青菜,這一頓飯是趙老大兩口兒飯桌上少有的豐盛。琴湘田和白荷衣是吃慣精細食物的,這樣的鄉野粗食算嚐個新鮮,倒吃了許多,還添了半碗飯。之琬用湯淘了飯吃了半碗,便擱了筷子。

晚飯後稍收拾一下,天便黑了。山間早暗,油燈又昏暗,一屋子人早早睡下。白荷衣一時不慣這樣的深山寂靜,翻來覆去睡不著,忽然聽見屋外雞窩裡那碩果僅存的母雞咯咯咯地叫起來,跟著又是嘰嘰吱吱的打鬥聲。他剛想下床去看,另一間屋子裡的趙老大已經開門出去了,然後是一陣雞飛獸咬的聲音,過一會兒,聲音停息,趙老大進屋插上門,大聲說:“沒事了,是一隻狐狸來偷雞,被我趕走了,雞也關進來了。秋小姐,兩位老闆,放心睡吧。”

兩位老闆應一聲,又睡下了。之琬聽見是狐狸偷雞,心念一動,暗想是不是那隻老狐死心不息,又來纏著自己呢?好在今晚沒有出去,趙媽媽自她來後也一直睡在她屋內陪夜,讓她安心不少。也許等到了上海就好了,那老狐不會跟到上海去吧。

第二天一早天剛亮,趙媽媽就起身了,先把堂屋裡的雞籠子拎出去,煮了早飯,燒水給小姐和客人洗漱。吃過飯後歸置東西,打點包裹,什麼要留下,什麼要帶去。趙老大把農具柴禾都收了,船也拖上岸,倒扣在簷下,又用幹稻草把晾了一夜的雞一隻一隻的嚴嚴實實包上,用草繩紮緊了。這樣不拘到什麼地方,把稻草捆好的鹽漬帶毛雞吊在北窗下吹一個來月,風雞就做好了。這時放進一隻大籃子裡,拎了就可以上火車走。

琴湘田和白荷衣插不上手,等早霧散後,便在河邊吊嗓子。之琬還想著昨夜老狐來訪的事,便去雞窩那裡檢視,這一看把她嚇了一跳,在草叢中躺著的,不正是那枚玉璧?趙老大黑夜關雞,沒有細看,玉璧在雞窩裡扔了一夜。而老狐寫進雞窩,怕不是要偷雞,而是想借雞鳴驚醒之琬。

果然不出所料,昨夜是這隻老狐來過,不知怎麼讓它又得到那枚玉璧,它送來給之琬,是還想借之琬之力達到它的目的嗎?但這玉璧不是被放在吳夫人之琬的棺木裡頭隨葬了嗎?怎麼又被它得了去?嗯,狐狸會打洞,何況這隻老狐詭譎狡猾,得天地之靈氣,日月之光華,年深歲老,什麼事瞞得過它?又想到吳夫人之琬死後還要被老狐騷擾,不覺又是嘆息和惱怒。也許這隻老狐真是和兩人有淵有緣,有仇有怨,生生死死要這樣糾纏下去?

之琬思慮半晌,欲待不撿,到底不忍,還是從草叢中把那枚玉璧用手帕包了,拿回屋去,塞進打好包的鋪蓋裡。

稍後船家來了,五人上了船,把鋪蓋卷衣服包菜籃子雞籠子堆在船尾,四個人擠在船艙裡,趙老大在船頭幫船家撐篙。兩人行船,快了好些,不過小半天就到了鎮上,謝過船家付了船資。白荷衣又掏錢買了火車票,一行人坐在候車室內等車到站。之琬對坐火車仍然心有餘悸,卻是忍著,朝琴湘田和白荷衣強言歡笑。好在這一次無驚無險。火車上鄉民佔了多數,因此對他們的大包小包、菜籃雞籠也沒說什麼,大家都是這樣出門的,相互忍讓一下,到了地方各自散去,不過是陌路一程。

到了上海,月臺上摩肩接踵的人群擠得之琬左右避讓,她再想不到有這麼多人鬧哄哄地推推搡搡,橫衝直撞,看得她心慌不已。趙老大夫婦抓住東西,緊緊跟在之琬身後,不敢錯一下眼珠子。秋小姐上次就是在火車上和太太失散的,這次再不能出這樣的事情。

白荷衣領著他們出了站,叫了五輛人力車,說了地址,先讓琴湘田坐了,扶之琬坐上一輛車,吩咐跟上,他自己坐最後一輛人力車押後。之琬抱著鋪蓋被窩,趙媽媽拎著一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