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個小時過去了,左大姐已經從呻吟變成大喊大叫,爾忠國緊張地不停抹額頭上的汗。

我突然想起佟鷺嫻對他的評價,說他最見不得女人流血,可她不知道他不僅見不得女人流血更見不得女人生孩子。我怕左大姐還沒暈過去,他已經支撐不下去了。

“小樣兒。”我低聲罵道,這個黑臉醜八怪此刻的膽顫與戰場上鎮定自若的勇士形象截然不同,

簡直判若兩人。

其實我也只是看似鎮定,心裡的緊張比誰都強烈——兩條人命——不容半點疏忽啊。

但我不能表現出來。

大家都眼巴巴地指望我接生成功,我若慌了,大家一定更慌,尤其左大姐——鐵定亂套。

我是不是自找苦吃?我問自己,為何攬下這差事?挺身而出那一刻的豪邁早就被眾人驚慌的表情和左大姐一聲比一聲高的嚎叫聲沖淡了,只剩下無盡的壓力和緊迫感。

“受不了了,受不了了!我不生了!啊,我不生了!”左大姐汗水和淚水一起落下。

“爾忠國,給點力啊!”我用責怪的口氣朝那個黑臉醜八怪說道,雙手等候在嬰兒的出口處。

“怎麼給?”爾忠國的聲音充滿驚慌。

“你只會折磨人不會讓人舒坦點麼?”我沒好氣地衝他叫道,排遣心中的恐懼感。

“加把力氣!看見頭了!”我身旁一個大嬸驚喜地叫道。

我也看見了,但是我的手顫抖得厲害,無法操作,更不敢觸碰那黑乎乎的剛冒出一個尖頂的小腦袋。

佛祖啊,真主啊,上帝啊,所有過往的神仙啊,幫幫我,也幫幫這位大姐吧。我閉目片刻,暗暗祈禱。

又半個小時過去了,從左大姐羊水破了那刻起到現在已經整整過去四個小時。胎兒的頭已能看見,但我束手無策。

“大妹子,我不想生了!”左大姐的喊叫聲刺激著我的耳膜。

她說的話讓人來火,已經到了這份上,她說不生就不生了?

“就快了,就快了!”

“我想上茅房!”左大姐聲淚俱下地喊道。

“這就對了!快生的時候就是這種感覺。”一個大嬸伸長脖子對她說道。“使勁!”

“別使勁了!”我叫道,嬰兒的頭卡在出口處,不上不下,很容易造成窒息。我將那小腦袋又塞回去。“拿剪刀來!”我顫抖著聲音命令道。

一把剪刀遞到我手上。我對左大姐說道:“大姐,你一定要忍住,門小人大,我必須給你一剪刀。很快,你就能見著孩子了,一定要忍住啊。” 又對爾忠國說道:“我數到三時,你一定要控制好左大姐身體,別讓她掙扎亂動。”

爾忠國緊抿著唇鄭重地點了一下頭。

我深呼吸幾次,握緊剪刀,衝左大姐的門戶瞄準位置,數到三立即咔嚓一剪刀下去。

在左大姐慘叫的同時,我扔下剪刀,雙手撐開那道豁口,再托住裡面那個小腦袋,旋轉,再旋轉,頭出來了,接著是肩膀,之後水到渠成,整個小人兒都出來了!

我如同剛進行過百米衝刺的人——劇烈地喘氣。

不可思議,我,一個門外漢,居然成功地接生了一個嬰兒。

“臍帶!臍帶!”一旁的大嬸提醒道。

我這才發現臍帶有些異常,繞在嬰兒頸部一週,又連忙拾起剪刀,順著臍帶根部又是一剪刀,再將纏繞頸部的臍帶取下。可是嬰兒雙目緊閉,沒動靜。我緊張地看著這個小生命。難道憋悶的時間過長,窒息了?

“我來,這個我有經驗!”一個大嬸過來幫我半托半提地將嬰兒倒轉過來,拍嬰兒的屁股蛋。

“哇啊!哇啊!”一團粘稠物從嬰兒口中吐出後,哭聲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