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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於一種尷尬。人抱著舊年月建立起來的價值觀,卻無法融入新時代的羞慚感。高度資本主義的社會和從貧匱社會走來的人、嚴肅和輕佻、糜麗與純情,以古怪的姿勢對立存在著。我面對著比我小的孩子,知道他們比我更開放、成熟以及隨意,也經常產生落荒而逃的衝動,更是羞於詳述我所經歷的青春,因為耳邊也隱約會傳來他們的捧腹大笑。
☆幼兒園:童心與人性
比例失調的世界
我假期回到老家,總是經過我待過三年的幼兒園。隔著柵欄,我看到園子裡散落著的大玩具,搭了一半的積木,蹺蹺板,生了鏽的小轎車,只有一半鼻子的木頭馬。上課時間,沒有人,只有這些死氣沉沉又五顏六色的活物。
它們是這麼小。十幾年前,當時我還只有五歲,在老師的灼灼逼視下被迫與它們做遊戲,也忍不住注意到——它們是如此之小。
那時候幼兒園裡有個最高階的遊戲室,屋子不大,但卻是個完整的社會,有銀行醫院商場警察局,真實的世界被潦草地模仿了,小心翼翼地把核心去除,剩下鮮亮溫馨的外殼。這個高階的地方,我們一週只能進去一小時,每次進去都要脫鞋脫衣服,幾乎要把全身都扒光,只穿內衣和秋褲。
不許說話。每個人進去之後,都安靜而激烈地搶假人道具。所有假人都長得一樣,光頭紅嘴唇,驚懼的大眼睛,肘關節洩露出白花花的棉花。我們只能依靠它們的衣著打扮來分辨它們的身份。
我很難搶到任何假人,而總看著其他人和他們的假人忙碌地生活在一起。假的街道上來來往往的全是成雙成對的,人牽著他們的模擬人,和它快樂大聲地對話,給它邊扎針邊安慰:“疼不疼啊?”給它拷上手銬百般行刑;跟它重複進行甜美有禮的對話:“請問你要存多少錢呢?請問你要存多少錢呢?”
我搶不到人,只搶到了一堆道具。我無聊地坐在地上,給自己打針,給自己上手銬,玩弄著滿地碎紙,甜美地問自己:“請問你要存多少錢呢?請問你要存多少錢呢?”
這個房間老師是不許進的,因為這一個小時是被劃在“自由活動”裡的。但這是個透明的房間,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所有來來往往的人都有意無意地往裡看。現在想起來,那應該是很奇怪的景象吧,一群人,卻不像人——圓短只穿貼身的內衣褲,像一個個尚在分裂階段的大細胞,和逼真的大假人無聲卻誇張地過生活。
我們也知道自己被看著,因此即使是不屑,也要表演興趣盎然的樣子。還好,這是所有孩子最熟練的戲碼,一直演了兩年,到幼兒園最後階段,我們都已經長得巨大,還蜷藏著自己的四肢,微縮在這個比例失調的世界裡。
這幅景象幾乎是所有幼兒園生活的縮影。我們按規定遊戲,按劇本表演,按配給活潑,按劑量快樂。因為在不遠的地方,總有大人在觀賞,也觀察著。
童心與人性
把所有幼兒集中起來做遊戲,似乎是幼兒教育法的巨大進步。這種做法,其實來源於近代對白痴和弱智的研究。
在此之前,對幼兒的教育都是家庭作坊式的,沒有章法,“學前教育”也是一個勁地學。直到18世紀時,德國一個叫做福祿培爾的人出現。
他很笨,笨到哀傷。他的爸爸教他閱讀、書寫、算術,卻發現他什麼也學不會。福祿培爾晚年在自傳中申辯道:“我的父親因為事務太忙而沒有時間來教我。”可實際上,是他的學習進度不得不讓人懷疑他的心智,他的繼母甚至很認真很認真地擔心他的笨會影響到同父異母的弟弟。
福祿培爾的父親本來對教育領域還有很大的野心和抱負,最後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失敗,決定把福祿培爾送到學校去,然而是送到鄉下的女子學校。
那裡是一個多麼好的地方,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