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已經和權寶兒很熟了,但是顧莫傑依然被今天的第一眼所驚豔。在不能p圖的前提下,他還沒見過寶兒有如此典雅綽約的一面。年會那一晚,穿羽衣演天使的時候,也不過如此。

兩人之間沒什麼好客套的,相視一笑,佈下餚饌酒水,對坐而酌。

權寶兒給兩人的杯子都斟滿托斯卡納紅酒:“歐巴,說心裡話,能這麼快搞定caa,還是多虧了你捧我。我也算看清了,光靠我自己的實力,只怕沒個半年別想讓好萊塢頂級發行商給我發唱片——這杯就算是慶祝加感謝,我先幹了。”

“好,你能順利,我也替你高興。”顧莫傑沒有猶豫,一口就把三兩一杯的紅酒乾了,“其實,你剛去的時候,我就料到了,好萊塢不好混的。怕打擊你信心,當時沒敢說。現在你能自己體會到差距,那就最好。中日韓的音樂原創能力,和英法語的文明是有天然差距。”

寶兒的酒量在妹子當中還算是很不錯的,不過和顧莫傑相比也就伯仲之間。三兩紅酒下肚,臉色便泛起一絲酡紅。她抿嘴一笑:“你這算是逆向民族主義?要是讓中國的鍵盤俠們聽到你這種自我貶低,說不定又要起鬨了。”

“客觀條件擺在那兒,實話實說麼。我對民族主義的態度,一貫是師夷長技以制夷。有些東西,換個人我還不和她聊——說了她們也聽不懂。”

“誰是夷呢!”寶兒故作忿忿地瞪著眼,直到把顧莫傑瞪得眼神閃爍,她才恢復俏皮地問:“然後你就覺得我肯定能聽懂?”

顧莫傑微微一愣,自己也頗覺自嘲:剛才好像真說錯話了,中國人在韓國人面前談“東夷”,怎麼都覺得彆扭。

他莫名心慌地解釋:“我只是覺得你是難得的、懂得多語種歌曲創作的人,應該有理解我後面這些話的積澱基礎。”

寶兒正色道:“那倒要恭聆高論了。”

顧莫傑吃了兩口雜果沙拉,侃侃而談:“這個問題,要從每種語言的音律潛力說起。漢語的字眼,無疑是天下所有語言裡最精粹的——比如,古人的五言、七言的絕句、律詩,短短几十個音節,表達了多少資訊量,多少意蘊。換成英法文的十四行詩,得寫成多累贅,才能達到同樣的效果?日語就更不必說了。

所以,漢語是世界上最適合作詩作詞、意境也最遼遠的語種。只不過,上帝開了一扇門的時候,都會關上一扇窗。單純靠文字就能傳達出來的意境太豐富了,古代漢人就不容易在配詞的音律上琢磨太多。所以宋詞每一個詞牌名,配一個曲調就夠了。要表達不同的內容,只要靠換詞就能解決,根本不必換曲子。

後來為什麼有元曲?就因為蒙元是蠻族入侵。崖山跳海,古韻斷絕,漢文的表意能力下降了,只能用曲調的多變來彌補。

而古漢語傳入日韓後,產生的衍生品是什麼?漢詩,和歌。詩,要用漢音讀。而‘和音’只能用唱的,只能作‘歌’,才能彌補單純閱讀時美感的缺失。”

寶兒會心一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單純讀起來越沒有美感的語言,就越需要音律去彌補,就像瞎子總是聽覺特別靈敏。日語讀起來不美,累贅,所以作曲的需求自然比漢語多,到了現代,哪怕西化了,還能出久石讓這樣的現代音樂創作大師。而現代漢語音樂發端的時候,往往還得先翻唱日系歌打基礎。

而拉丁語系的語種,其實表意濃度不如漢語,但又比日語高,屬於比較中庸的語言。這樣的文明,既容易發展出詩人詞人,也容易發展出作曲家。好萊塢的競爭又激烈,自然百花齊放,牛人輩出。”

顧莫傑愛撫地摸摸寶兒的秀髮:“很聰明,都能舉一反三了。”

“我就是做這個的誒,當然感同身受了——倒是歐巴這樣的圈外人,每每能說出這樣高屋建瓴的話,很讓我驚喜呢。有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