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點都不喜歡這個時局動盪人心浮躁的地方。

若這一切都是虛妄,那她在這裡掙扎活下去還有什麼意義?

文笙拿起了茶盞,遲遲沒有往唇邊送,神情恍惚,目光迷離。

就在這時,嘈雜的老店裡突然有胡琴聲響起。

在做顧九小姐的時候文笙的耳音便很好,如今換了身體,依舊十分敏銳,幾乎是胡琴剛響起一個音,她便在那些亂七八糟喧鬧中抓到了它。

不,不是抓到,是那一縷琴聲如水墨畫卷裡突然洇開的風起花開,措不及防擊中了她的心。

胡琴聲幽咽,似是訴盡人生的種種悽苦與不幸,文笙只聽了一個小節,便意識到拉琴的人是個高手。

這時候,她已經注意到臺上不知何時坐了一位貌不驚人的老者。

老者鬚髮皆白,雙目微闔,膝上支著一把胡琴,身體搖晃,正旁若無人地拉著琴。

說也奇怪,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店裡的喧譁聲漸漸弱了下去,很快吵的不吵了,罵的不罵了,連喝茶吃點心的聲音都變得弱不可聞,只有胡琴聲在**蝕骨催人淚下。

少頃,琴聲如海上風浪過後漸趨平緩,臺上的灰衣老者睜開了眼睛,他沒有特意去看誰,目光落在虛空裡。

文笙聽著他開口唱道:

“龍戰於野起白彰,碎肉枯骨血玄黃。聖明天子廟堂坐,啟用翩翩少年郎。十幾曾得國士譽,二十文武振朝綱。誰人不讀南棠句,誰人不識紀將軍。將軍橫戈出征日,四方男兒從如雲,亭臺煮酒苦相送,千夫妻女淚溼裙。破檣流櫓夕陽照,烽火狼煙一水漂,東海岸長日月皓,人漸憔悴心漸老,何處少年吹鐵笛,一軍將士不成眠……”

文笙慢慢將那杯有些苦澀的茶喝了下去,她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已經兩個月了,終於被一首琴曲一段唱詞感動,就像一陣突如其來的清風吹開了隔在她和這世界之間的輕紗,這感覺如此真實。

聽,胡琴悠揚,是那麼的滄桑而悲愴。

(心漁:“何處少年吹鐵笛”出自戚繼光的《潞河聽笛》,原詩為:茫茫遼海無鱗羽,戌客寒深妾怨深。何處少年吹鐵笛,願風吹入阿郎心。)

第九章 兩個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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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首琴曲,使得文笙足有兩三日陷在其中無法自拔,她問青桂:“你覺著胡琴好聽嗎?”

青桂的反應不出文笙所料:“很好聽,一聽到那琴聲,我就顧不得再去想那些可憐的人,可哪怕什麼也不想,我的眼淚也不知道為什麼就一個勁兒地往下掉。”說完了她還下意識地吸了吸鼻子。

“你注意聽那老者唱的什麼沒有?”

青桂不好意思地回望她:“唱的什麼?好像是說紀將軍彰州大捷的事?”

是,又不光是,老者的唱詞通俗直白,卻又很古樸動情。

少時便文武雙全名動天下的紀南棠出征時是何等聲勢,“四方男兒從如雲”,到如今將軍百戰,年年轉戰於東海,也落得個“人漸憔悴心漸老”,其中的惆悵沉重,想必無法對人言說。

文笙雖然年紀輕輕,但做顧九時耳濡目染,不自覺便沾上了一眾叔伯父兄的臭毛病——不合時宜的感性和清高。陳家老店聽到的這一小段唱詞,如山寺晨鐘一般驚醒了文笙,她想人之一生就當如紀南棠這樣,建立不朽功業,既然自己僥倖未死,又多得一世生命,管它生於何時何地,都要活得精彩,不與草木同腐。

怎能隨波逐流地困於一家一城?

等她回過神來,才發覺李家諸人已經差不多要把她的親事定下來了。

到這時候,文笙開始上心地想自己應該怎麼收拾原主身上的這團亂麻,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