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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鐵面郎君,行事果然如鐵板一塊,滴水不漏。”他似笑非笑地說道,停了片刻,又感慨地道:“雖不近人情,然於黎庶而言,司晨之雞便是好雞,管它是鐵還是泥。”
說薛允衍是為了自己的考績也好,說他沽名釣譽也罷,到底他也為百姓做了實事,這樣的官員如果多上一些,大陳也不會是如今的局面了。
應該說,這番話是薛允衡對薛允衍極為正面的評價了,但是經由他的口說出來,怎麼聽都像在罵人。
好在薛允衍很少在這種事情上與自家二弟計較,聞言只淡笑不語。
當然,如果他真要計較起來,薛允衡從來都會是輸的那一個,這一點毫升無疑問。不過此時的他們顯然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商量。
“父親可好?”走了一會後,薛允衍便出聲問道。
薛允衡抬手扶了扶發上玉冠,寬大的白袖垂了下來,表情十分隨意,道:“父親自然是好,已經在床上將養了好幾日了。我離開的時候,他老人家仍舊每日昏睡,很少醒來。”
“如此便好。”薛允衍輕舒了一口氣道。
聽見老父生病,他似是覺得很開心,語氣中竟有著罕見的輕鬆,停了一會又道:“若父親能病他個一年半載的,我薛氏便無恙了。”說這話時,他琥珀般的眸子裡一派安寧,沒有半分異樣。
薛允衡聞言未置可否,面上的神情有些難測。
兄弟二人毫無顧忌地討論著病重的父親,全無一點擔心,也不知遠在大都的薛郡公聽了,會是何等反應?
“聽聞陛下時常召集三公密議,是為了桓氏。”薛允衍換過了一個話題,陳述式的語氣,表明了他對此事的確定。
薛允衡神色微肅,“嗯”了一聲道:“應該無錯。否則父親也不會‘受傷’病重,在榻上一躺便躺了這些時日。”說到這裡,他忽地長嘆了一聲,道:“我到現在才明白,父親當初何以會大張旗鼓地拒絕了馮家與史家的求親,原來,是為了避開三公之位啊……”
他的語氣聽不出好惡,唯神情鬱結,全沒有方才的灑脫。
薛允衍的腳步頓住了,那一剎,他灰色的袍袖在微風中慢慢拂動,安靜了片刻,他淡然的語聲方才響起:“父親深謀遠慮,非我等可及。”
薛允衡靜了靜,淡淡地拂了拂衣袖,道:“恕我不敢苟同。”
此語一出,兩個人便不約而同地停下了腳步。
此時,他們正行至遊廊的轉角,再往前便是荷花池。薛允衡四顧一番,乾脆便撩袍坐了下來,又指了指對面的位置,懶散地道:“坐下再論。”
薛允衍未說話,卻依言坐了下來。
南方的天氣比北方暖些,他二人都是在北方過慣了冬天的,此時也不覺得冷,坐在那裡也是腰背挺直,全無一絲畏寒之態。
細雪如舞,時而被微風拂入廊中,積出淺淺白霜。
“宗族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我以為,這並不對。”薛允衡突兀地便開了口,面上是肅然以及些許的不認同,“身為冠族,位極人臣,享百姓供養、得君主厚待,便應一心為公、為國、為百姓,何能以一姓凌駕於眾人之上?”
他的語氣中含著一種連他自己也未察覺的激盪,說話時更是止不住地語聲微揚。
看起來,對薛郡公託病不理政事、遠遠避開桓家起復一事之舉,他是有著自己的想法的。
薛允衍聞言,側首掃了他一眼。
那一眼,極遠,如相隔千山萬水,曠遠廣漠。
“我的觀點,與你正相反。”他淡聲說道,抬手撫平了衣襬處的一處摺痕,語聲平靜:“宗族為親,社稷遠之,君……遠在天邊,幹我底事?能進時則進,不進則守,守而不成便退。只要進退有據,便堪為智者。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