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有句俗語,我倒是想說予二弟聽聽,那句話說‘人有多大的頭便戴多大的帽子’,我深以為然。二弟試想,一個人若是連宗族親人都護不住,又拿什麼去妄談護江山百姓、振社稷天下?”

第389章 分涇渭

薛氏兄弟二人從來意見相左,此時更是涇渭分明。而奇怪的是,無論是薛允衍還是薛允衡,在這一刻都顯得極為平靜,可想而知,像這樣的辯論,在二人之間應該是時常發生的。

“以家族之名,使詭詐之法,推託本該繫於己身之責任,實有悖人臣之道。”薛允衡的唇邊浮著譏意,毫不客氣地道:“父親當初故意得罪兩位皇子的母族,便是為了免去今日之責。自然,我承認父親此舉可謂之曰智,甚至可謂之大智,但卻也不得不說,此舉雖智,卻有失於仁。”

“此乃智者之仁,二弟當真不懂麼?”薛允衍淡靜的眉眼間攏著寒意,雖無咄咄逼人之勢,卻比那更有了一種沉肅:“若無父親一力維繫,你我二人如何能於此地論及是非對錯?只怕早便被捲入是非之中了罷。”

說到這裡,他驀地勾了勾唇,意味深長地看著薛允衡:“二弟遠道而來,難道也僅僅只是來看望我不成?”

言下之意,薛允衡逃到平城來,也是在躲是非,與薛郡公裝病實為異曲同工。

薛允衡的長眉立時一軒,凜然拂袖:“長兄此言差矣。我來,是孝;我與長兄論及此事,是義。這已是我能做到的極致,我薛二郎,問心無愧。”

的確,薛郡公寧肯裝病也不想摻乎到桓家的事情裡去,薛允衡雖不認同,卻也不能公開與父親唱反調,所以他才離開,這是他為人子的孝道。

而他此刻與薛允衍辯論,沒去守“子不言父過”這個規矩,卻是他身為臣子的大義所在。

這的確是他能夠做到的極致了。

薛允衍看向薛允衡的眼神裡,飛快地劃過了一種難以名狀的情緒。

沉默了片刻,他身上的氣勢漸漸地便放鬆了下來,無聲地嘆了一口氣,道:“我只能說,我以為,父親是對的。父親的做法不僅是智,於薛氏宗族而言,亦為仁。我知道,在二弟眼中,這樣的仁只能說是小仁,可是,二弟想必也不會否認,三公之位,不是誰說舍便舍的,父親卻是毫無戀棧,不慕虛名、不貪權勢。這難道還不夠稱之為‘士’麼?”

的確,面對大司徒的職位,薛郡公也是說放就放,這世上能做到這一點的人委實不多,而這全是因為他時刻保持著清醒的頭腦。

千萬不要小瞧這“清醒”二字。古往今來,多少人便毀在這兩個字上頭。身處大陳最高權力的中心,卻能夠始終不為富貴所迷,不為權勢所惑,而是將薛氏宗族放在一個最穩妥的位置進行考量,應該說,廩丘薛氏有薛郡公這樣的族長,實是幸事。

聽了薛允衍的話,薛允衡面上的譏色便淡了下去。他蹙眉思忖片刻,居然點頭表示了贊同:“的確,父親在這一個方面而言,的確堪為士子表率。”

他的用詞很苛刻,語氣的重心都放在“這一個方面”幾個字上,停了片刻,話鋒忽又一轉,語聲斷然地道:“然,若是為了這所謂的君子操守,便將百姓棄於一旁,這樣的君子,我寧可不做。”

“不參與桓氏之事,便是棄百姓於不顧麼?”薛允衍立時介面說道。

他抬頭看向廊外的天空,眸光空遠,語聲更是岑寂,甚至還有一點點的冷意:“從什麼時候起,士族之爭也變成百姓的事了?百姓連飯都吃不上,怎麼不見這些士族多費半分的心?父親不想同流合汙,難道不對?”

薛允衡一下子怔住了。

薛允衍確實說對了一點:桓家的事情,與百姓根本無關。

中元帝拉著朝堂重臣商議此事,分明便是想要分桓家的權、卸桓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