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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振甫像是一陣風,倏忽間便飄然而去,只餘下戴振昌立在堂上心中發澀。

一時間堂上便只剩下戴傅兩家,以及原先在戴傅兩家作坊工作的人們。這時候,姚十力已經悄然帶著年輕的一輩兒們都退了出去,堂上只餘下老夏、老洪等等幾個。

洪濤依然在傅老實面前,此刻突然拜倒下去,衝著傅老實“砰砰砰”地磕了三個響頭,跟著說:“傅大哥,原是我,豬油蒙了心,將你給害了。小弟這二十年來,午夜夢迴,總是能想起這一件虧心事。總算你眼下終於發達了,子女又都出息,不似我,這麼多年來,日子過得叫一個慘啊……”

老洪也幫著自己親戚說話,道:“老實,你看這……洪濤他也是真心知道錯了,你看在我面上,不要記恨他……他這幾年,確實也過得挺慘的。”

傅老實與洪濤二十年未見,本來就平平的情誼,早就淡得如水一般。方才得知洪濤就是那個當日曾經栽贓害他的人,胸中固然既怒且痛,然而這種激怒之情,卻為洗脫嫌疑、甩掉包袱所帶來的喜悅之情而漸漸沖淡。終於,終於他可以不帶任何汙點地見人了,終於他不用覺得愧對自己的妻兒了,這份舒坦,是傅老實久已經很久沒有經歷過的。

他聽老洪這般說,便道:“洪叔言重了,若是我當年……沒有離開戴家,也不會有今天。”

聽他說了這句話,楊氏、傅陽和傅春兒三人相互看看,紛紛露出喜色。傅老實這話說得硬氣坦蕩,並沒有直接原諒當年誣賴他的人,但是也絲毫不顯得小家子氣。傅春兒更是想,希望老實爹以後能夠這般坦坦蕩蕩地做人,再不存著什麼自卑的心事。

老洪顯得有些訕訕地,洪濤更是瑟縮下去,雙眼茫然無神。倒是老夏在旁邊,撫著鬍子微笑,心道,所謂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傅老實是當年他看著在作坊裡成長起來的,也是看著被冤被趕出去的。人家還不是靠自己的一雙手,掙下了這麼一份家業。想到這裡,老夏望望洪濤,所謂害人害己,當年害人的人,眼下不就成了這副樣子?

這時候,傅老爺子從座位上起來,走到傅老實身前,雙手握住傅老實的左手,道:“老實啊!當日是戴家對不住你,我代戴家向你致歉……”

傅老實像是手被燙了一下似的,左手往裡一縮,道:“戴老爺,不敢當——”

戴振昌話音一窒,老臉便有點發燒。當年那件事情的內幕是什麼,雖然洪濤沒有說,戴老爺子比誰都清楚。他這時候裝作不經意的樣子,看了一眼大孫女,還有站在傅老實身邊的這個姑娘,見兩人都在盯著自己,看自己與傅老實兩人的反應。

這兩個丫頭,一定是知道實情的。戴振昌這麼想著,一顆心就往下沉下去——當年的內情,傅家即便眼下不知道,也遲早知道的,這二孫女的親事,還做不做得了?

傅陽是戴振昌親自看中的孫女婿,眼下傅家家聲既壯,而戴家後繼無人,自己身後,只怕還是要傅家提攜戴家的。他可不想這件親事給黃了。此刻,他知道關鍵在傅老實身上,當下絲毫不敢放開傅老實的手,就這麼拉著他的手,將身子躬了下去。

“喲,老爺子,這是做什麼?”傅老實趕緊伸手去攔,旁邊傅陽與楊氏,都是唬了一跳。傅陽手快,已經先將老爺子的胳臂給架住了。戴振昌便這麼被架在半空中,難受得緊,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