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早些完備。”那廚夫聽見知縣早來,恐怕臨時誤事,隔夜就手忙足亂收拾。盧楠到次早分付門上人:“今日若有客來,一概相辭,不必通報!”又將個名貼,差人去邀請知縣。不到朝食時,酒席都已完備,排設在燕喜堂中。上下兩席,並無別客相陪。那酒席鋪設得花錦相似,正是:

富家一席酒,窮漢半年糧。

且說知縣那日早衙,投文已過,也不退堂,就要去赴酌。因見天色太早,恐酒席未完,吊一起公事來問。那公事卻是新拿到一班強盜,專在衛河裡打劫來往客商,因都在娼家宿歇,露出馬腳,被捕人拿住。解到本縣,當下一訊都招。內中一個叫做石雪哥,又扳出本縣一個開肉鋪的王屠,也是同夥,即差人去拿到。知縣問道:“王屠!石雪哥招稱你是同夥,贓物俱窩頓你家,從實供招,免受刑罰!”王屠稟道:“爺爺!小人是個守法良民,就在老爺馬足下開個肉鋪生理,平昔間就街市上不十分行走,那有這事!莫說與他是個同夥,就是他面貌,從不曾識認。老爺不信,拘鄰里來問平日所行所為,就明白了。”知縣又叫石雪哥道:“你莫要誣陷平人,若審出是扳害的,登時就打死你這奴才!”石雪哥道:“小的並非扳害,真實是同夥。”王屠叫道:“我認也認不得你,如何是同夥?”石雪哥道:“王屠!我與你一向同做夥計,怎麼詐不認得?就是今日,本心原要出脫你的,只為受刑不過,一時間說了出來,你不可怪我!”王屠叫屈連天道:“這是那裡說起?”知縣喝交一齊夾起來。可憐王屠夾得死而復甦,不肯招承。這強盜咬定是個同夥,雖夾死終不改口。是巳牌時分,夾起,日已倒西,兩下各執一詞,難以定招。此時知縣一心要去赴宴,已不耐煩,遂依著強盜口詞,葫蘆提將王屠問成斬罪,其傢俬盡作贓物入官。畫供已畢,一齊發下死囚牢裡,即起身上轎,到盧楠家去吃酒不題。

你道這強盜為甚死咬定王屠是個同夥?那石雪哥當初原是個做小經紀的人。因染了時疫症,把本錢用完,連幾件破傢伙也賣來吃在肚裡。及至病好,卻沒本錢去做生意,只存得一隻鍋兒,要把去賣幾十文錢來營運度日。旁邊卻又有些破的,生出一個計較,將鍋煤拌著泥兒塗好,做個草標兒,提上街去賣。轉了半日,都嫌是破的,無人肯買。落後走到王屠對門開米鋪的田大郎門首,叫住要買。那田大郎是個近覷眼,卻看不出損處,一口就還八十文錢,石雪哥也就肯了。田大郎將錢遞與石雪哥,接過手剛在那裡數明,不想王屠在對門看見,叫:“大郎!你且仔細看看,莫要買了破的!”這是嘲他眼力不濟,乃一時戲謔之言。誰知田大郎真個重新仔細一看,看出那個破損處來,對王屠道:“早是你說,不然幾乎被他哄了,果然是破的。”連忙討了銅錢,退還鍋子。石雪哥初時買成了,心中正在歡喜,次後討了錢去,心中痛恨王屠,恨不得與他性命相博。只為自己貨兒果然破損,沒個因頭,難好開口,忍著一肚子惡氣。提著鍋子轉身。臨行時,還把王屠怒目而視,巴不能等他問一聲,就要與他廝鬧。那王屠出自無心,那個去看他。石雪哥見不來招攬,只得自去。不想心中氣悶,不曾照管得,腳下絆上一交,把鍋子打做千百來塊,將王屠就恨入骨髓。思想沒了生計,欲要尋條死路,詐那王屠,卻又捨不得性命。沒甚計較,就學做夜行人,到也順溜,手到擒來。做了年餘,嫌這生意微細,合入大隊裡,在衛河中巡綽,得來大碗酒、大塊肉,好不快活!那時反又感激王屠起來。他道是:“當日若沒有王屠這一句話,賣成這隻鍋子,有了本錢,這時只做小生意過日,那有恁般快活!”及至惡慣滿盈,被拿到官,情真罪當,料無生理,卻又想起昔年的事來:“那日若不是他說破,賣這幾十文錢做生意度日,不見致有今日。”所以扳害王屠,一口咬定,死也不放。故此他便認得王屠,王屠卻不相認。後來直到秋後典刑,齊綁在法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