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要想真正割裂東西之間的民間交流也十分困難,所以王仁裕能輕而易舉地拿到老家的家書。這時馮道的意見,則是要讓關中的邊境管束得更寬易,以方便東西的文化交流。這對天策來說就是順水推舟的事情,毫無困難,當下範質點了點頭。

馮道又說道:“孝者,小者奉養,其次不辱。至大之孝,在於尊親!尊親之至,莫大於以天下養。張龍驤既以痛失怙恃,則當顯祖。因此你必須要設法知道張龍驤之祖源。你說張龍驤夢中呢喃,是河北、山東口音?”

範質道:“是。”

“既如此,當從此處有所突破。”馮道:“張龍驤久在西域,或不知宗族之重。但你既為其臣宰。當細思之,從一切可能之細節,考其族源所在。既得天下,若不尊親,何以明孝!”

範質道:“是!”

馮道又道:“仁、孝之外,在於崇儒。”

提到這一點。範質便忍不住雙眉蹙起。

在秦州的國人會議上,張邁就已經公開宣佈,天策大唐要建立的將是一個尚武之國!雖然張邁也並未反儒,然而要讓他旗幟鮮明地崇儒,範質覺得。或許張邁會覺得沒有必要。至少,他沒有把握能說動張邁。

馮道只是看了他一眼,便似乎知道了他的心思,問道:“我聽說張龍驤提倡尚武,你可死在擔心此事?”

“不錯。”

馮道微微笑了起來,道:“糊塗!張龍驤雖然尚武,但他尚武,與我們的崇儒,根本就沒衝突!”

範質有些愕然起來,在整個中原知識群體中,他也算頂級的智者了,但在有些問題上,現在的他終究還沒馮道的目光來得老辣,來得透徹,所以一番深談之後,當範質漸漸卸下防範,他和馮道之間的關係,就變得有如師生。

馮道說道:“儒,並不只是修文。初始之儒,本是文武共舉。儒門四科,德行、言語、政事、文學。文學居末而已。

“德行者,其道德品行,能為世人之表範,張邁及安西舊部,行事堂堂正正,萬里橫行而至今日,幾乎未有真正可以詬病之處,其君臣之德行,龍驤之剛,鷹揚之勇,石拔之猛,奚勝之烈,鄭渭雖商家子而能廉,薛復雖域外人而能義!這才是其掃平四方之最堅基石所在!而其中,以張龍驤為人君者的表率最重!

“言語者,使適四方,而利於國者,亂世之中,尤為重要!曹元忠非親非勇,能得重用者在此!

“政事者,有內政,有外政。內政治國,外政用武!《論語》所載,政事科冉有、子路二人,就是一內一外,比之天策,內則鄭渭,外則鷹揚,你想想,如今在張龍驤身邊最受重用的,是否就是這兩個人?

“至於文學者,《論語》中所言文學,非今日單指詩詞歌賦之狹義文學,乃概言通曉詩書禮儀先賢文獻之人,即今日俗謂之文人,孔門四科,僅居其末!汝與之道濟在天策之地位,類似於此。

“第一類人才,既能務虛,亦能務實,二、三類之人才,則能務實,此三類子謂之‘先進’。最後一類,為務虛之人才,子謂之‘後進’。孔子早有明言,若他要用人,必選先進!則張龍驤用人之標準,與孔子何異?”

這一番話,說得範質有些愣了,馮道說的這些典故他全都知道而且爛熟於心,但在張邁闡述文武之道時,卻從來沒有將這些與張邁的主張聯絡起來,換言之,就是範質沒能用儒家的學術去把張邁的政治主張武裝起來。

馮道繼續說道:“吾儒之始也,本崇先進。便是戰國諸明君,誰不如此?降至於漢唐,凡盛世之君,也莫不如此!

“前漢文政則蕭何張良,武政則韓信衛霍,言語則陳平蘇武皆受大重用之人。桑弘羊也是商家子。照樣執掌權柄,學問淵博如東方朔司馬相如,養之若倡優爾!叔孫通亦不過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