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莫心急,且看一出好戲如何?”錦繡橫過一眼,嬌笑道,“你想不想見識聞名天下的紫先生張皇失態?”

照浪雙眼驟放光芒,朗聲笑道:“好!能逼他到那一步,想來你們倆這一戰不會無聊。”

錦繡沉默半晌,斜斜靠在繡墩上,歪了頭玩味地盡覽照浪的神情。他不像揹負皇命的人,江湖草莽的狂野氣使他充滿了不可預知。將對手迫至背水一隅逼其頑抗,這也是他的樂趣吧。錦繡怡然地想,她與他一樣,最想目睹的是那人的窘迫無奈。

究竟人前巋然不動、處變不驚的男子,會不會為所愛的人驚慌失措,甚至,為她流一滴眼淚?

錦繡咬著帕子,唇角悠悠露笑。

照浪走後,姽嫿關了鋪子,回到香綰居里心神不寧地調香。一桌的香料散亂地放著,尹心柔走來喊了幾聲,她都未聽見,玉杵用力地搗碎香塊。

“紫先生來了。”尹心柔無奈推了推姽嫿。

姽嫿一怔,淨手更衣,換了一件雨過天青涼衣,心頭鬱結稍展。拿起瑞獸葡萄鏡,將髮髻整了整,略染了一點眉黛,令彎眉一振。

“你來謝我?”她含笑走出。

紫顏今次的面容頗似廟裡的神像,不驚不喜不怒不怨,平靜悲憫,有少許看透世情的滄桑。姽嫿想,她看過他多少容顏了呢?

她說過,待他攀至高峰即離去。他已勝過當年的沉香子,她並未依言告別。多年相處的靈犀,像兩個放置在一起的泥人,一個若傾身欲倒,另一個總有知覺。姽嫿嗅到了危險,黑暗中蟄伏的野獸氣息,與紫顏深藏多年的隱秘,如香氣渺茫不可捉摸,卻越來越濃厚。

紫顏瞥了一眼上茶的尹心柔,默然無語。姽嫿會意,笑笑地攙起他一隻手,像牽挽幼童,引他進了香綰居的花園裡。尹心柔望了兩人的身影,敏感地蹙眉。

綠蔭叢下,紫顏站在陰影裡,連表情也想隱去似的,緩緩說道:“越來越要靠香藥支撐,我怕來不及……”說了半句,戛然而止。

姽嫿伸手搭在他的腕上,凝思良久,道:“你脈象平穩,不像有事,莫要胡思亂想。”渾若無事地拍他肩頭,“我這些香藥方子,蒹葭師父和皎鏡兩人都看過,你自己也說,靠它們可保太平。為何近來疑神疑鬼?唔,是不是讓照浪和玉觀樓的傢伙煩了你的心?”

“不提那個。我新調的駐顏水就要成了,此後只需每月為長生易容一次。你看我是加重藥量,還是再換個方子?”

“何必太拼命,來日方長。”姽嫿黯然心想,不能讓他更為灰心,嘴角輕輕揚起,“幾時請皎鏡再來一趟京城。”

紫顏盯住她,眼裡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執著。姽嫿拗不過,嘆道:“那就加重分量,依你便是。是藥三分毒,晝夜薰香也非好事,你總要歇一陣才好。”

紫顏心下苦笑。聖手先生問,你怎還未死?他命途步步艱險,依靠易容避過了一次次災難,但運氣就如流水,有水窮渠涸的一刻。圖窮匕見的絕路就在不遠的前方,他隱約看見了宿命。

“這是豪賭,一場乾坤命局。我若僥倖不死,過了這一關,再依你的話便是。”傾出性命,不得回頭,他這樣決絕地想,波瀾不驚地微笑。

“側側怎麼辦?你告訴她了?”

“不必多個人擔憂。”

姽嫿瞠目道:“你至今瞞她?”

“你莫非要我此刻就交待後事,選口好棺材,來日睡得踏實?”

“可是,你不怕……她將來會傷心?”

“晚些絕望,要好過早些傷心吧。”紫顏想了想,“或者,我索性絕了她的念頭,讓她迴文繡坊去。”

“你!”姽嫿頓足,心想他為何看盡人生百態,卻不明女兒家心事,“若我們幾個都知道你的境況,只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