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不耐煩地看著季華鳶,這人方才在樹上飄然而立,像是畫裡的謫仙一樣,出手也乾淨狠辣,沒想到下了樹這麼婆媽,他開始有些後悔把季華鳶帶在身邊。不過這確實是他接到的命令,這個人,日後還有大用。

季華鳶的目光非常平靜,而那平靜下,卻又隱藏著若隱若現的殺機。他輕啟朱唇,只吐出四個字,“他有火藥。”

三叔的臉頃刻間便白了一層,他停下腳步,不可置通道:“火藥?” 季華鳶點點頭:“我們剛剛是從他的山洞密室上來,晏存繼大概是想向我展示一下他的能耐,親自帶我去看了他藏在山洞裡的火藥——”季華鳶說到這裡,抬了抬眼皮,輕聲道:“只要安放得當,炸平這一圈山腰,一點問題也沒有。”

三叔的臉霎時間又白了一層,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原本是藉著南懷的地界暗殺一個人,若是弄出了火光爆炸,會給西亭帶來多大的麻煩。更何況,倘若晏存繼真有那許多火器在手,莫說日後難以自圓其說,只怕今日,白骨葬在異鄉山脈間的,就是他老頭子了! 不過三叔究竟是與晏存繼明爭暗鬥多年的老骨頭,只片刻間他的頭腦中就轉開了好幾種變通的辦法。

然而,季華鳶當真可信嗎?他看著對面那個始終面無表情淡漠如沙的少年,那人無論聽什麼說什麼好像都與己無關似的,永遠都是淡淡的,那雙黑眸永遠如同一波死水,讓人看不出情緒。只在剛才,在季華鳶立於樹梢之上欲引弓而轉身的那一剎那,他看見了那雙眼睛中閃過一抹亮色。而現在,他同樣是如此平靜地告訴他,晏存繼有火藥——這個無論如何對他自己都算不上好訊息的訊息。

三叔努力抑制住自己手的顫抖,年齡大了,有時候心裡能夠淡定下來,手卻會抖很久。他淡然地將雙手負於身後,沉聲道:“除了這個呢?你還知道什麼?”

季華鳶想了想,說道:“我還有一張布兵圖,是五日之前在他房間裡謄下來的。出發前他曾對我說過布兵只有微調,大體不變,所以應該是可信的。”他說著,從懷中摩挲出一張淡羊皮紙交給三叔,三叔接過來,卻沒有立刻開啟。那張溝壑縱橫的老臉上突然浮現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怎麼才拿出來?”

季華鳶頓了頓,淡聲說道:“你會信我嗎?即使到了現在,我將圖給你,你會完全信我嗎?”

“你若之前是因擔心我不信你而藏著,那麼此刻又為何拿出來?”

季華鳶突然笑了,他轉回身目視著前方幽黑的山谷,一陣狂風突然卷石而來,身前黑衣人紛紛遮面側頭,三叔也抬起手擋了擋來勢兇猛的沙土。而季華鳶卻絲毫不亂,那些沙石彷彿打不到他臉上似的,他只抬手隨意地向後捋了捋散在肩膀上的黑髮,輕聲道:“您多慮了。我們對彼此都沒有建立完全的信任,我們走在了一起,是各謀其利,這一點你我都明白。方才我沒有拿出來,是因為還不到必要的時候,我留著一些東西在自己身上總是有利的。而現在拿出來,是害怕您當真走錯了路,我畢竟已經朝晏存繼射出了那一劍,雖說您最後損兵折將多少與我無關,但我總是希望您贏罷了。”季華鳶說著,回過頭來看著三叔,那張月白的臉龐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像是無所謂,又像是信心滿滿似的:“無論如何,華鳶知道您最後總是會選擇相信我。倘若一時不信,也會在吃了虧之後相信。沒關係,您兵馬充裕,不在乎吃些小虧……”

季華鳶話音剛落,三叔還沒來得及回話,那個年輕人原本淡淡笑著的表情卻突然沉了下來。季華鳶一把拉住三叔平貼在山壁上,將身影隱進山體的陰影之中,低聲道:“所有人就近隱蔽,屏住呼吸。”

三叔被他一驚一乍弄得有些煩,然而扣住他胳膊的那雙手是那樣堅定而不容置疑,他無聲地偏過頭打量著季華鳶的側臉,在巨大的山體陰影籠罩下,那人的輪廓有些模糊,然而他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