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墨存搖頭表示毫不介意,命小全兒倒過一杯茶,親自捧了放在一旁,微笑道:“紅綢姑娘,試試看,這個茶是我常喝的。”

那茶杯是薄胎青瓷盞,那握茶杯的手晶瑩剔透,宛如整塊白玉雕就而成。紅綢只覺得瞧迷了眼,稀裡糊塗地走了過去,端起那盞茶喝下。

“如何?”蕭墨存看著她。

“淡些,若再濃點就好了。”紅綢放下茶盞,嘿嘿一笑。

“是否苦澀?”

“蕭公子說笑了,香得很。”

蕭墨存笑笑,又問:“解渴否?”

“公子這麼一說,還真覺得喉底甘甜,能解渴。”

“是嗎?”蕭墨存淡淡地道:“茶跟水一樣,若能覺得解渴,便是好的,只是這世上,拿來解渴的東西不止一樣,選茶還是選水,選擇什麼樣的茶和什麼樣的水,只憑著個人喜好,卻不是說,茶比水好,還是水比茶好,紅綢姑娘,你說,是不是這個理?”蕭墨存頓了頓,看著紅綢,和顏悅色地問:“對了,你來找我,是否有事?”

紅綢愣住了,原本想好的說辭,此刻卻半句也說不出來。她沒來之前,確實想著有些下馬威要使。她出身江湖草莽,父輩皆是桂湖的水盜,在官府剿匪中成為漏網之魚,幼年很是孤苦伶仃,吃遍苦頭。十三歲上跟第一個男人,過了不到一年,那男人便尋思著將她賣到船上當水妓。是她多了個心眼,放了把火才堪堪逃出,這把火將那負心無義的男人燒死,卻也從此絕了她對男人的心思。

她一路倉惶出逃,貧病交加,險些凍死路邊,是沈慕銳出手相救才撿回一條命。從此後,她便死心塌地跟在沈慕銳身邊,亦僕亦友,亦屬下亦姐妹,親眼目睹了沈慕銳從一無所有的窮小子一步步成為凌天盟首領,她知道沈慕銳為此吃什麼苦,遭了什麼罪,對份來之不易的榮耀,比之沈慕銳還要珍惜。

這麼些年,沈慕銳一門心思拓展手中事業,對情愛之事並不熱衷,枕邊人來來去去,也不過那兩三個。哪裡知道,這樣的沈慕銳,也有化身情痴的一天。這次傳回口信,竟然命她將那兩三個人遣送出島,好生安撫,但終身不得再近島一步,因為他已經找到自己的愛人,他對那人用情至深,絕不捨得讓舊人來令新人受半委屈。

這封信令紅綢著慌,她彷彿看到一個年輕的自己,在遇到自己的孽債時,那種一腔熱血,恨不得灑給對方的激情。她一生只對一個男人動過那種心思,結果險些斷送性命。紅綢深知,一個女人若深愛一個混蛋男人,那受苦的是自己的一生;一個領袖型的男人若深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那遭殃的,就可能是跟著他出生入死的一眾兄弟。念及此處,紅綢就覺得,自己有責任要來警告那個被沈慕銳寵上天的男人,有必要來澆這桶冷水,提醒他,他只是沈慕銳的枕邊人,其他的事,最好不要心存僥倖之想。

於是她先故意對著那男人視而不見,再當著那男人的面提到“新收”、“寵幸”等字眼,舉手投足,均含有輕視和警告。她是江湖女兒,為人向來豪爽快意,做到這一步,已是極限。哪知那男人沒有反應,反倒是沈慕銳,唯恐她欺負了人似的,先聲奪人,吩咐什麼“見蕭公子如見我”之類的荒唐指令。紅綢心裡暗暗生氣,表面上卻不動聲色,瞅準了沈慕銳在船頭應酬各位弟兄之際,返身入船艙,先給那個男人來個下馬威。

然而,在她第一眼瞧見位蕭公子那張臉時,心裡原本還存著的輕慢之心,霎時間煙消雲散,不知所蹤。確實,誰能夠對那樣神仙似的人物心存驕縱怠慢?這種男人,是她以往的生活中,想也想不到的人物,不僅在於那張臉,而且在於這人周身的氣度,那種君子如玉,卻又貴氣端方的感覺。那種美,乍眼一見,不是令你如痴如醉地沉溺,而是令你不由要垂下頭,自慚形穢,無法正視。天不怕地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