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為能走得多遠,卻還是在別人的眼皮底下做著跳樑小醜。

手指在纖細得一掐就斷的脖子上比劃了一下,是,不是,殺,不殺……

不管是不是他,自己的身邊絕對有粽子……

寧可錯殺一千,不能放掉一個!

但是對於他故意散發的殺氣,這個熟睡的孩子和滿屋子沒心沒肺鼾聲雷動的乞丐一樣卻不為所動,實在不像是粽子。

小安其實睡得並不安穩,夢囈中還喃喃地罵著“你混蛋”。

那樣濃烈的殺氣,是粽子的話,早該跳起來殺人了吧——蕭逸是不會用殘次品的。

看來,上天對他,還有著最後一絲仁慈。

在深度睡眠的時候,人是無法對外界做偽裝的,靠的都是本能反應,就如同他自己,從來沒有在正常情況下真正放鬆的睡過一次。

就連那次,中秋那次,也是故意鴕鳥著不願醒來。

手慢慢地離開細嫩的脖頸,撫上了臉上的腫痕。

被背叛的憤怒,下午的那些委屈,比這些更多的失望,讓他下手很重,腫痕現在還那麼明顯。

漸漸有些懂了,為什麼那時蕭逸會那麼生氣,哪怕事出有因,背叛得來的失望遠大於憤怒。失望得再不想理那個人。

站在客觀的立場上,這一場廉價的愛情,苦惱更多的,是蕭逸吧。自己硬塞給他的仰慕愛戀。

胸口突然間開始痛,先是隱隱的,還以為是幻覺或者是無良後媽終於良心發現改寫瓊瑤風格了,但是那刺痛卻越來越尖銳,而且開始慢慢擴散,繼而擴散的速度越來越快,雪崩一般的感覺。

一直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終於到了反噬的時候。

那毒發作的時候來勢很是洶湧澎湃,帶來的,卻是細細軟軟的苦,有點像鬼壓床的感覺。

朦朧的印象,微薄的記憶,旋轉木馬,旋轉的天空。風景不停的變幻,繞了一圈,卻還在原地。

熱鬧的遊樂園,五顏六色的氣球,許許多多流鼻涕光腦袋的小鬼。

一個看不清眉眼的美麗女人,溫婉的笑容,溫婉的聲音,一如江南的春雨。

所有人都羨慕地看著她,她舉止溫婉高貴,穿著得體大方,還帶著兩個眉清目秀的小孩,彷彿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兩個年紀差不多的小男孩,其中那個把帽簷痞痞地別在一邊的,熟悉得欠扁。

一邊吃著冰淇淋還一邊搶對方的,吃得滿臉都是。好像是他贏了,搶到了哥哥的,埋頭狠咬。

那個女子拿溼巾去擦另一個男孩的臉。

他一抬頭,女子和小孩,都不見了,他們去了哪裡?

遊樂場裡那麼多人,他一個都不認識,他們呢?她呢?

小小的孩子睜著茫然的眼睛愣愣地看著前方,手裡,逐漸融化的冰淇淋慢慢滴到潔白的鞋面上,卻渾然不覺。

突然,他好像知道要發生什麼事,張著嘴努力地喊:“媽,媽媽——”我不是故意搶的,我是和哥哥鬧著玩的,回來好不好,我再也不了,我把冰淇淋還給哥哥好不好——

回來,好不好——

本來還想安慰自己,媽媽很快就會回來的,很快——

然而沒多久,帶他走的,是另一個女人,以及完全出軌的命運……

然後是天旋地轉的白光,然後是鋪天蓋地的痛苦。

記憶就此中斷。

醒來的時候,看到頭頂上那漏風的破瓦片愣了愣,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是了,他離家出走混不下去被一群乞丐撿了回來……

“三兒,三兒?”一顆毛茸茸頭髮鬍子糾結在一起的腦袋試探著喊了兩聲,他眯著眼睛認了好一會兒,才想起是老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