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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老六隻曉得以後不能再天南海北的跑了,不能再去沙坨梁拉菜了,這對一個對一切充滿好奇和尋知的十四歲少年來說,是很遺憾的事。可揹負著重大的責任,指導員又是那麼相信地把這個工作交給自己,怎麼可以再挑三揀四呢?!懷著這顆沉重而有些複雜的心,他搬進了飼養室,跟丁二貴一起學喂牲口了。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吳軍回到家時,看見父親正站立在院子裡的葡萄架下,仰著白髮蒼蒼的頭,不知是在看那屈曲如虯龍一般的樹枝,還是在看已經西經遠斜的太陽。
“爸,看什麼呢?”兒子對了孤守自己幾乎半生的老爸問。
“這麼老的一棵葡萄樹,卻每年還會長出如此多的新枝,”老爸慢聲慢語地說著,卻沒有挪動他的視線。“等開了春,咱們一塊好好拾掇拾綴。”
“爸,屋去吧,外面涼。”
“你先去吧,我一會就進去。”
望著父親那張飽含滄桑、然而卻神態安祥的臉,他突然醒悟到自己久久沒有弄明白的一件事情。——在已經走過的大半人生中,他始終都在不停地找尋著,是在找尋什麼?他自己也弄不清楚。只覺得冥冥之中始終有一個幽靈在招喚著他,驅使著他,讓他在寧靜時不能安枕、在浮躁時不能衝動、在生命出現燦爛時不得忘乎所以、在事業即使是到了太阿倒持的境地也要一奮再起而不能退縮沉淪。這冥冥幽靈驅策著他,讓他停不下腳步,讓他心靈得不到安歇。直到今日,直到此時,他才終於明白了,原來這一生中所不得安寧的,驅使著他不斷找尋的,卻原來是這一刻的輕鬆,是在看到了那堵心靈之牆倒塌之後的暢*覺。此時他才明白,原來那早已逝去的不堪回首的歲月,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湮滅而湮滅,也沒有隨著記憶的流失而流失,它其實是早已如一堵無形的牆壁一樣砌在了心靈的深處的!
一晃三十多年過去了,彈指一揮間。曾幾何時,自己像條失了家的狗一樣的遭人無妄唾嫌,被人肆意追打。那可親可敬的母親生生地被逼上吊,慈祥的父親受盡了九死一生的磨難。我們於你們有什麼冤仇?你們這樣的對待我們?害的我們家破人亡妻離子散!難道就僅僅是因為你們的出身好麼?!
他對著老爸的背影,悄然舉起了握成拳頭的右手,在心裡默默地還了一個願——這個願是他三十四年前許下的。那也是一個冬天,一個絮雪漫天的冬日,十三歲的他舉著蘸滿了鮮血如一枝孤零的花蕾映在皚皚白雪的世界裡的小拳頭髮下的誓願。
回到自己臥室裡的吳軍,無意識地就開啟了那把已經多時沒有碰了的小提琴,就像是冥冥中那個看不見的幽靈在牽引著他。他閉了眼睛,可還是看到大片大片豔豔的鮮花在刺目地凋謝著,那五彩繽紛的帶著甜味的花瓣,在雪片一樣紛紛落灑。他的身體在抽搐,女人樣白細的手指在顫抖。憂鬱、悽迷、沉重而蒼涼的音律,就隨了這抖動,在屋子裡緩緩彌散開來——
“天上佈滿星,月牙亮晶晶,生產隊裡開大會,訴苦把冤伸,萬惡的舊社會,窮人的血淚恨,千頭萬緒、千頭萬緒湧上了我的心。止不住的心酸淚,掛滿襟……”
一支如今已經沒有多少人知道、也沒有多少人願意提及和想起的*時期的老歌,柔緩緩,飄渺渺,霧一樣,風一樣地惆悵了整幢房子。
這是一套老式的別墅式住宅,從前是省委領導住的,他們早已經搬走了。雖然這房子已經落伍,並且也很破舊了,但它曾是一個時代的地位象徵;它的內部結構還很好,很結實,連窗戶都是雙層的。實踐證明,一切經得起時間檢驗的事物,都是內斂和含蓄的,因為它從不*你的理念,它只是在沉默中靜靜地等待著你的觸動並與你共鳴。吳軍站立在窗前,品嚐著從自己指間流出的音樂,看著院子裡的老爸默默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