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車把式小心,馬車依舊顛簸,搖搖晃晃的,陸毓衍傷口深重,秋日雨夜,額上都泌出了一層汗。

謝箏看在眼裡,抿著唇,掏出帕子替他擦拭。

下午陸毓衍提及時,謝箏就猜到他想將計就計,只是沒想到,陸毓衍下手那般狠。

謝箏還未反應過來,那一刀子就下去了,血腥味撲鼻而來,把她跟松煙、竹霧都嚇懵了。

陸毓衍偏還跟個沒事人一樣,指揮著他們偽造了搏鬥痕跡,雖然因大雨沖刷,陳如師並沒有去檢視。

松煙劃了幾道口子,從河裡抓了幾隻鴨子,在衣服上塗了不少鴨血,匆忙趕回舊都。

陸毓衍說唱戲唱全套,謝箏也想割幾個傷口,卻又叫他攔了。

捨不得她受傷,難道她就捨得看他現在這幅模樣?

買通了農家大娘,綁了布條,可謝箏全身上下壓根沒半點傷。

再看陸毓衍,大夫包紮時腿上的傷口叫她心都揪起來了。

謝箏眉心緊蹙,心裡憋著股悶氣,可看到陸毓衍這幅樣子,又顧不上氣了。

他是好心為她,她又怎麼能當成驢肝肺?

陸毓衍望著謝箏,見她眼角泛紅,不由彎了彎唇,未受傷的手勾著謝箏的手,柔聲道:“養幾日就好了,不礙事。”

謝箏嗔了他一眼,嘀咕道:“那我也劃一刀,養幾日就好了。”

馬車裡昏暗,只車前的燈籠光透進來,映在桃花眼中,如浮著一層淺淺的光。

眸色深深,陸毓衍不疾不徐抬起了手,指尖落在謝箏的脖子上,輕輕撫了撫:“養幾日?前回的瘀傷隔了多久才消的?虧得是宮裡的藥膏,才沒有留下疤痕。”

謝箏的身子僵住了。

指尖微涼,擦過肌膚時,沒有多少力道,只覺得酥酥麻麻的。

兩人捱得近,陸毓衍呼吸之間,鼻息全噴在她的耳朵上,溫熱的,癢得她想縮脖子。

陸毓衍的眸子愈發暗了,沉沉湛湛,指腹下的白皙肌膚細嫩,如凝脂一般,吸引著他的心神,也吸引了他的指尖,半分不肯離開,繼續摩挲著。

“前回在寧國寺,你是不是……”謝箏的聲音微微發顫,話說了半句,撫過脖頸的手指已然上移,整個手掌都貼在了她的脖子上,她的話語戛然而止。

“是啊,”笑意溢位眼底,陸毓衍知道她想問什麼,凝著她的眼睛,道,“前回,就想這般了。”

想觸碰她,想用手掌指尖檢視她脖子上的傷口,想知道與紅玉相比,哪一個更溫潤。

當時只能收回了手,而這一次,他可以依著心思。

這是他的小姑娘,他要一步又一步,將她帶入懷中,箍得緊緊的,再也不鬆開。

馬車晃了晃,牽連到了傷口,陸毓衍悶哼了一聲。

謝箏這才回過神來,岔開了話題,低聲道:“陳如師精明,許是會叫他看出來。”

陸毓衍挑眉:“無妨。”

真真假假,虛虛實實。

陳如師哪怕曉得陸毓衍做戲陷害李三道,他也只能硬著頭皮跟著陸毓衍衝鋒陷陣。

精明如他,鎮江大火之中的蹊蹺又怎麼會看不穿?

陳如師除了萬事不管,而知道選一條對自己最有利的路。

巡按遇襲,不是小事,陸毓衍一口咬定李三道要謀他性命,陳如師難道還替李三道力證他沒那個膽子和心思?

李三道這個啞巴虧是吃定了。

再者,也不算冤枉了李三道,他原本就起了襲擊陸毓衍的心思的,只不過晚了一步罷了。

馬車到舊都外頭時,城門已經關了。

陳如師催著開了城門,把陸毓衍送回了驛館,仔細安頓好了,這才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