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其中的利害,但是,在路上他向曾明武談到申學慈、龍連貴和仇老師的事時,又越說越激動,越說越憤慨,簡直如燙如燎,末了,不覺冒出一句:“如果這樣搞下去,政府能不民心喪盡麼!”

曾明武聽著,一直沒有表露出附和或反對的情緒來,最後才說:“石賢,有些事說來容易作來難,還是小心──為──好!”

“我不怕死!”彭石賢感到了這種所謂的反右只是一場精神恐怖,一種思想閹割,一次蓄謀誘殺!

曾明武看了彭石賢一眼,只當他說笑:“死得起嗎?你與我不一樣呢。。。 ”

“什麼不一樣!難道你比我偉大?”彭石賢不服地說。

“我是兩個肩膀一張嘴,無牽無掛,那陣子在朝鮮戰場上死了就死了,乾淨!可你這詩人才子就不同,”曾明武停住腳步,“這話不是說笑,我說你是根獨苗,你炳哥就曾經跟我說過,你媽特別地疼著你。。。 ”

是的,如果真遇不測,在感情上,母親無疑是受傷害最大最重的人了,彭石賢愛他的母親,也感受到這母愛的深沉,但是,彭石賢有過的見聞,有過的思考以及他性格發展的必然邏輯不會使他臨危退縮,他在心裡喊出:請原諒你不孝的兒子吧,母親!請別牽掛責難我吧,所有關心我的親人!

彭石賢對曾明武狠下心說:“你死得起我也死得起!”可是,當彭石賢晚上躺在床上,又想起這一切時,還是禁不住流下了眼水,他畢竟是個感情深沉的人。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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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同學們陸續來到學校,曾明武是幹部,忙著去接待和安定他們,大家見面都說說笑笑的,顯得輕鬆愉快。彭石賢的心情卻添了好幾分沉重:從教務處的佈告欄裡看到,接替仇道民擔任班主任的是他最不願見到的郭洪斌。現在,他正拉開公雞似的嗓門在寢室走廓上與剛到的學生說話,熱心透出虛假與得意,當他的腳步響過來時,彭石賢趕忙出門溜走了。

李超蘭一直到晚餐過後才到校,彭石賢在校門外的橫道上望見了她,其實,他是特意在這裡等著的,只是見到校門口有幾個女同學迎上了她,她們正在高高興興地交淡,便沒有走過去。李超蘭正好瞥見了彭石賢,她首先招呼:“彭石賢,你什麼時候到的?”彭石賢才走了過去:“我給你把行李提到寢室去吧?”

“不用了,你安排自己的事吧,”李超蘭揹著她的同伴,朝彭石賢一笑,帶著歉意,“我姑媽到這會才放我走。”

彭石賢簡直是幾分憂傷地說:“我們的班主任換了!”

李超蘭似乎已經知道,只問:“明天上課嗎?”

“不,繼續辦報到手續,”彭石賢提出,“到時一塊去吧。”

李超蘭與那幾個女同學嘻嘻哈哈地朝女寢室那邊走了。彭石賢在想,她姑媽不是成了右派嗎?怎麼還管著她的事?

當時,李超蘭從小鎮趕回青姑媽家裡時,那情形很有些淒涼,姑父下鄉去了,留下的字條告訴她,姑媽成了右派,在外地一個什麼工廠勞動。兩個表弟妹年齡還小,把家裡弄得一塌稀槽,見著李超蘭光知道抹眼淚。她這個寄食者一下子變成了主人,新增了好些的責任。後來姑父從鄉下回來,但他的工作很忙,他平時本來就不喜歡多說話,現在更顯得沉悶,似乎李超蘭便是這個家庭依次遞補上來的內當家。幸而,青姑媽終於回來了。那天她推門進來,樣子十分疲憊,姑父迎著她。這個家裡一向最具權威的人物,此時久久地依偎著她的丈夫,像個柔弱不支的小女孩,他們都沒什麼話好說,李超蘭給青姑媽端過茶去,第一次聽到她鄭重其事地說:“超蘭,謝謝你,讓你辛苦了!”

李青霞畢竟是個很堅強的人,她說了成為右派的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