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其實每天我們都在把自己的時間出賣給別人換取金錢的,這只不過是偷換了一個比較浪漫的概念而已。

但是我們都不約而同地想到了也把自己賣出去。於是我託她把我也放在了網上,期望能賣一個好價錢。

買家只有一個,是個女孩子。精瘦幹練,她買了我一起去大堤看日出。

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我有些不自在,畢竟這是一次出賣自己,這與自己平時的工作並不一樣。這是一種明目張膽的出賣,告訴別人我要去為你做一件事情,這件事情應該能讓你感到一種滿足。

這是很奇妙的體驗。

我在晚上十點的時候出現在了她的家門口,她是這麼要求的。她穿著白色的連衣裙,長頭髮,平底鞋。我說你像是情人節約會的女孩子,你這個樣子符合所有人對於鄰家女孩的幻想。

她笑了笑,很大方。她手裡拿著一個帆布的包,她的兩隻手放在身前,就這樣拎著她的包。她說,你是不是應該陪我走到大堤呢?她說也許當我們走到吳淞碼頭的時候正能看到太陽跳出來。

她說,你想想,當你歷盡千辛地來到太陽的面前,看到太陽正在你的胸口,燒到你的脖子,燒到你的心,燒到你的全身的時候,你有沒有一種自為夸父的感覺呢?

我想了想,就笑了。這種感覺我從來沒有享受過。

上海的夏夜很寂靜,所有的人都已經睡著了,沒有睡著的人,也把家裡的窗戶緊緊地關上,好像生怕與這個炎熱的世界有一點點的聯絡。偶爾有在夏天的夜晚騎腳踏車從身邊一下子竄過去的人,而連任何形聲字都無法形容那一刻是多麼地快。大家都很累了,都要回家休息了,回家抱著老婆睡覺或者給孩子講故事。

知了還在叫,沒有任何目的,還有蟋蟀,或者還有其他的昆蟲們。饒是如此,這夜還是很寂靜。她大概有些害怕,讓我講個笑話給她聽。但是我很無聊,我沒有什麼好笑的笑話。於是我們倆就這樣走著。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出發,經過醫院,經過學校,經過另外一家醫院,經過另外一所學校,再經過大馬路,經過了好幾個紅綠燈,經過幾間CD店,曾經在那裡與大家交易過CD,又經過幾間好歹沒有關門的粉紅色*,姑娘們都熱了,甚至我都一眼看穿了她們……噢!經過了這麼多地方,我們還有很多路要走。

經過CD店的時候她問我喜歡聽什麼音樂?她說現在最適合聽什麼音樂?我說現在最適合聽的音樂是The Workhouse的Peacon,我開啟iPod,一人一個聽筒,就這樣聽完了PEACON。

聽到這樣的音樂她好像很開心,開始不斷地說話。

“快節奏地衝上地鐵,又快節奏地看到地鐵裡回收舊報紙的老頭老太從你的身邊掠過。繼續往前走,看到兩個蜷縮在廢棄棉花被和破蛇皮袋裡的乞丐……你可憐他們,但是又沒有辦法幫助他們。你想要上去給他們兩塊錢,或者給他們一個吃剩下的饅頭,但是你做不到。因為你走得太快了,當你想要把這些給他們的時候,你已經走出10米遠了,你不會浪費你的時間走回去,把兩塊錢放到他們身邊——何況他們還在熟睡著呢?你繼續往前走,你發現你四周的人都長得很奇怪,你忍不住要笑,但是當你想笑的時候他們已經又走過你的身邊了。你甚至都記不起你剛才為什麼要笑他。他或者是一個長得像愛因斯坦的外國人,也或者是一對每天在電話亭邊相會的情侶,或者是不小心把牛奶打翻在嬰兒身上的媽媽……”

在夏夜走路(2)

“怎麼能這麼快呢?你都來不及欣賞梧桐樹的葉子灑在大地上的情景,他們就被打掃乾淨了。有一隻鳥在樹上唱歌,有一天它忽然看到你走得這麼快,就笑了……它一笑,就不唱歌了,它就只會笑了。然後它就變成了一隻會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