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朋友,才更不可恕。”相國鈍鈍的聲音像打一面悶鼓。“最信任之人背叛,孰不可忍。”

“父親現在有幾個朋友?”公子口氣也衝起來,這時的公子與相國還是想象的,一樣的固執,抓住了理,寸步不讓。“難道父親相信李定那樣隱瞞母喪,欺瞞朝廷的小人?狗畜尚知慕孺感恩,他連畜牲也不如。能指望他誠信對誰?”

“夠了。”相國的聲音又混又重,想必那黑臉又黑了一層,“成日家疑神疑鬼,世人都不在你眼裡。要不是呂惠卿一肩幾任的幫我肅清,你找的那幾個,除了暗地裡上書,越忙越亂,還會什麼?”

公子冷笑,“說到呂惠卿,我還有一句話,呂惠卿實是小人,信任太過,終會為患。父親該多聽聽二叔的意見。”

“你二叔從不贊成新政,你跟著他學,早晚會轉了舵。”相國開始怒了,“呂惠卿再不堪,每季總理的稅利一厘不少,別人誰能如此爽利?”

“父親!”公子的聲音像是忍了又忍,終於將一句壓在舌底的話脫口。“父親有沒有想過,呂公著的話也許不錯,25分利確是太高?”

“太放肆!你仗著什麼,狂妄至此?”相國終於發怒,“你除了種花種草,聽信妄言,正經差事幹了多少?我看你那個太常寺的差使,不做也罷了!”

門嘩啦推響,門外候著的人都嚇一跳,只見相國繃緊了臉出來,臉色果然黑如鍋底,他誰也不理,一徑走了,他的親隨緊跟著他。旁人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去叫竹籬中的公子。

過了半晌,公子在竹屋中叫人,“外面誰在?”

我瞧瞧四周,偏偏這天梓博桂楊他們都不在,其餘人也都不敢出聲。我輕輕進了竹舍,公子背對我站著,他看起來蕭索頹唐,如結了苔蘚的石頭。

靜了片刻,他站起身,到桌邊自己展開筆墨,飛快寫了一信,封了口,才回頭看見我。

“麝奴,是你?”

我說眼下這裡沒人,有什麼差使可以交給我。

他似乎躊躇一下,審視我,“麝奴,你可識字?”

我心裡一跳,他為什麼這麼問?我是該識?還是不該識?不知為什麼,我搖了搖頭。

“不識字不要緊,有空可以學一學。”他倒像是鬆了口氣。“你拿這個,交給梓博。別讓別人看見。”他又提筆寫了個封套,將原來那信套入新的信封裡。我瞥一眼,信封上寫著,密送呂惠卿。

呂惠卿?又是呂惠卿?公子明明對他不齒,怎會私下跟他聯絡?我心裡打鼓,卻不能露,我隱約意識到,就是因為我不識字,公子才會放心派我這趟差使……

我走到竹林深處,確定沒有人跟隨,我仔細的把那封信拆開,我手發抖,心也狂跳,老天,我可是第一次幹這種事,我不是特務,我不是間諜,我不是奸細,我只是想知道有效的線索,好幫邊城完成論文,這對邊城至關重要,對1000年前的公子卻毫無影響。

我心裡不住碎碎念,信紙抖得像頭頂的竹葉一樣響。公子一筆流利的墨字展現在眼前,我匆匆讀一遍,倂五驪六,我文言不好,加上那是草書,我只能依稀辨出幾個人物名字,以及那時時接觸的稅利數字。下款落著的名字,是——介甫手書。

介甫?不就是相國大人的表字?這是什麼意思?我心中疑竇團團,終於逐漸加深至成型,公子私下給呂惠卿寫信,卻冠上相國的名字,這是讓呂惠卿誤以為,信中的內容都是相國對他的密議?這麼說,公子是要以己之力,引呂惠卿入套,好扳倒他?

我血流快起來,我知道,我接近了一個秘密的埠。

起點中文網。qidian。歡迎廣大書友光臨閱讀,最新、最快、最火的連載作品盡在起點原創!

第十章、撥雲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