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掌櫃的派人重擦了第三道地板,大夫終於從角落的廂房中出來了。他顯然疲憊不堪,卻也掩不住滿臉興奮,迭聲驚歎著,說那少年體質奇異,傷在胸口卻未損及心脈,乃是他行醫多年聞所未聞的奇事。被煙洛追問著病情,才講說那少年失血過多,體內氣脈紊亂,好在原本基底很好,暫時不必擔心會有性命之憂了。開了方子,又將用藥的分量時辰都詳細交待了一遍,方姍姍的去了。

煙洛從剛才就因“男女授受不親”被阻在門邊。如今手術終於結束了,再不顧侍衛的攔阻,纖巧的影子似道清風,溜進了房去。

床上的少年安穩得睡著。平日裡一雙變幻莫測的眼被微翹的睫毛遮擋住了,年輕的面孔愈顯得天真。暖色的光暈水紋一般,參差著環環圓圓陷入彼此,默默的鋪了人一身一臉,卻似傳送著某種流動的熱力,那麼奇異的,叫人心中莫名的安定。

煙洛稍稍放心了些,忍不住咧咧嘴苦笑。自己近日的運道糟糕透了。明明已是自身難保了,偏還衝動著救下了個詭異而危險的魔王兼痞子。然而也沒有別的法子,見死不救這類事情,她不論作為宋清,抑或是蘇煙洛,都是委實做不出的。單想起日後越加麻煩的局面,頭皮便一陣陣的麻脹了起來。

秋萍戰戰兢兢的行到煙洛身邊,小聲問道:“小姐,這人來歷不明,又兇殘得很。你,你不怕他麼?”

一時之間,無數個碎裂的片段嗖嗖的打著旋兒,兜裹住了人心,紛擾叫囂個不休。煙洛垂了腦袋,一縷烏髮便無力的斜滑下來,遮住了眸裡翻湧的情緒。揉了揉太陽穴,腦中若有若無的閃過一絲什麼,似乎頗是要緊,待要好好覓個究竟,卻重又毫無頭緒了。一時也忘了回秋萍的話,只是蹙了眉,呆呆的思忖。

幾個侍衛尾巴般跟了進來,一個去床邊探視了一眼,另兩個見屋裡凌亂不堪,開始動手草草整理。煙洛的眼珠子無意識的隨著周侍衛溜向窗邊,突然瞟到了漆紅木椅上一團帶著血痕的青灰衣衫。無端端的,鼻翼間便似嗅到一股子香氣,那種香氣霏麗如濃春一般,香甜綿軟撩撥人心。隱隱約約記得,它還被賦了個極豔的名字,似乎叫作——“春宵”。

妙眸倏然一亮,一時計上心來,裝作若無其事的對幾個侍衛道:“幾位侍衛大哥,麻煩你們先去幫忙抓藥煎藥,順便給我也弄些吃的上來。這邊有秋萍看著,她整理房間伺候人也比你們在行。這間屋子小,人多了騰挪不開,我瞧著也眼暈,不如待過會子收拾好了,你們再來照料!”

幾個侍衛不願拂了郡主的意,想想也的確有理。那少年傷重,一時半會兒也醒不過來,他們亦不必擔心郡主的安全。遂順從退了出去,照舊留了一人守在門口,其他兩人自去料理別事。

木門才一闔嚴,煙洛便急匆匆得衝去桌邊,寶貝般抓起那已是廢物的一團絲棉衣裳。小手微微抖著,順著衫子一層層摸索下去。透過疊疊的綿軟,一寸一寸,指尖終歸如願的觸到了一個袋狀的東西。心中一喜,忙忙揪出來細翻。那袋裡的零碎東西頗有一些,三個精緻的小瓷瓶子,一個豔豔的深紅,一個月白起了軟緋青煙,一個深碧的玲瓏翡翠。一包黃油紙包著藥膏之類,煙洛還略有印象。動手扒拉了一下,那起零零種種的小東西中間,卻忽得滾出來一支白玉簪子,線條清朗的蘭花,在燭光中綻放,淺淺淡淡,無慾無求。

只愣了片刻,煙洛便飛快的取出身邊一塊絲帕,將這些東西一古腦兒包了。一把塞給隨在一邊莫名其妙的秋萍,一面微微探了腦袋過去,跟秋萍細聲細氣的咬耳朵:“秋萍姐姐,這些小瓶裡頭有一種非常厲害的迷藥,他曾在我們遇險那天使過。你先去把這包藏起來,我們就以為他治傷的藉口拖上個幾日,到他傷愈能自己走了,我們再跟他討個人情借點迷藥用用,如果能順利擺脫幾個侍衛,我便不必回去東